"别管她了!"张野朝我挥手,"快走!警报已经触发,安保系统马上启动!"
我看着培养舱里毫无生气的陈淑云,又看看满身是伤的张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她还有救!"我突然想起林墨之前注射给我的那种强心针剂,转身冲向旁边的药品柜。
玻璃门被我一拳砸开,各种药剂滚落一地。凭借记忆中林墨使用过的蓝色标签,我终于找到相似的针剂。
抓起一支针管和药剂瓶,我冲回培养舱,将药剂全部抽入针管,毫不犹豫地扎进陈淑云胸口。
推完药剂的瞬间,培养舱外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实验室大门开始缓缓下降,要把我们关在里面。
"来不及了!"张野抓起地上的电击枪,"走通风管!"
我最后看了一眼陈淑云苍白的脸,将希望寄托在那支强心针上。不管她是敌是友,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跟着张野冲向通风口,他在前我在后,沿着刚才他下来的路径往上爬。金属管道内壁刮得手心火辣辣地疼,但没人敢放慢速度。
身后传来厚重金属门落地的巨响,整个地下实验室陷入一片黑暗。
爬了不知多久,前方突然出现光亮——通风管的出口。
"快!"张野抢先钻出出口,伸手来拉我。
当我终于爬出通风管道,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废弃的储藏室,到处堆放着落满灰尘的医疗器材。
张野二话不说拉着我冲向储藏室后方,那里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他掏出钥匙串试了三把钥匙,终于打开门锁。
外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湿漉漉的,散发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味。
"这是通向哪里的?"我喘着气问,心脏仍在狂跳。
"后山。"张野的声音带着喘息,抓着我手腕往前跑,"只有这一条路能避开所有监控。"
我们在黑暗的通道里狂奔,身后隐约传来警笛声和犬吠声。张野的手很热,握得很紧,像是生怕我跑掉。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出现微光。
那是出口。
当新鲜空气涌入肺部时,我们已经站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点,照亮前方蜿蜒的山路。
身后疗养院的方向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他们动用了空中搜查。"张野靠在树干上喘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得找个地方躲到天亮。"
手机屏幕亮起微弱光芒,显示出一张疗养院周边地图。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停在一个位置。
"跟我来。"他抓住我的手臂,拉着我钻进更深的树林。
泥土沾满鞋子,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响。深夜的森林凉意十足,露水打湿了我的病号服,冷得牙齿打颤。
张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带着烟草味和淡淡血腥味的布料包裹住我,带来一丝温暖。
"为什么要帮我?"我忍不住问,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张野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我欠你奶奶一条命。"他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愣住了。奶奶?
"当年要不是她放我爸离开陈家控制,我现在可能也和陈淑云一样泡在培养舱里。"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加快,"你奶奶年轻时,就是从这个疗养院逃出去的。"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中的某个角落。难怪奶奶总在下雨天腿疼,难怪她从不提自己的过去,难怪她给我取名"初夏"——是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那个逃离的夏天吗?
脚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差点绊倒。张野及时扶住我,手指触碰到我手腕的瞬间,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月光穿过树叶缝隙,照亮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抓得我手腕生疼。
"当年..."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当年没跟你说再见就走,是因为我爸突然发病,我必须离开这里。"
高二那年夏天的记忆突然清晰——他突然转学,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句再见都没留下。当时我发了疯似的找他,问遍了所有同学,最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天台发呆。
"你当年..."我声音发紧,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是不是喜欢我?"
张野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眼神闪烁着避开我的视线。远处疗养院方向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越来越近。
"先离开这里再说。"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慌乱。
我看着他略显仓皇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高中那个总在天台抽烟,总在我被欺负时悄悄出现,总在我熬夜苦读时默默递来奶茶的少年,原来从来都不是无意接近。
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时光倒流,把所有错过的瞬间都踩在脚下。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张野突然停下脚步,指向前方一处不起眼的岩石凹陷: "就是这儿。"
他拨开遮挡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能隐约听见水滴声。
"这是..."
"当年你奶奶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张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橘黄色的火焰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这是陈家最后的秘密通道。"
火焰在黑暗中摇曳,映出他眼中跳动的光芒。他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探照灯光柱扫过树冠,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快进去。"张野催促着,同时把打火机塞进我手里,"跟着通道一直走,大概走半小时会看到分岔口,选左手边那条,能通到山外面。"
"那你呢?"我抓住他的手腕,和刚才在病房里他抓住我的动作如出一辙。
他低头看了眼我们交握的手,再抬眼时,眼眶泛红。
"我得回去把追兵引开。"他掰开我的手指,动作轻柔却坚定,"林墨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不行!"我握紧他的手,手心全是汗,"要走一起走!"
张野突然笑了,嘴角那道疤痕在火光中格外明显。
"傻丫头。"他抬手擦掉我脸上的泥污,"当年你奶奶也是一个人走的,她留下你爷爷当诱饵。有些命运,总要有人承担。"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在我哭鼻子时笨拙地帮我擦眼泪。
"拿着。"他从脖子上扯下一根红绳,上面挂着枚生锈的铜钱,"这是你奶奶当年给我的护身符,现在该还给陈家真正的主人了。"
铜钱贴在手心,带着他皮肤的温度和汗水的咸味。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看起来年代久远。
"活下去。"张野的声音有些哽咽,"替所有没能逃出来的人,好好活着。"
他突然用力把我推进洞口,然后迅速放下藤蔓遮掩住入口,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张野!"我扑到洞口想掀开藤蔓,却被他死死按住。
"别出声。"他的声音透过藤蔓传来,带着最后一丝温柔,"忘了陈家,忘了这里的一切,去过你该过的生活。"
他的手隔着藤蔓轻轻按了按我的脸颊,像是最后的告别。
我听见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故意踩出清晰的声响,朝着与通道相反的方向渐渐远去。
很快,直升机的轰鸣声转向他离开的方向。
我握紧手心的铜钱,冰凉的金属提醒着我这一切不是梦。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中的打火机偶尔发出微弱光芒。
身后是黑暗的洞穴通道,身前是被藤蔓掩盖的出口,而外面,是我曾经的朋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逐渐消失的直升机轰鸣。
洞穴深处吹来阴冷的风,夹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左手边,是未知的逃亡之路;右手边,是被掩盖的光明和已知的危险。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铜钱,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张野的温度。
深吸一口气,我转身走进洞穴深处,将打火机举过头顶,一步步走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铜钱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凉意,后颈梅花印记的位置传来若有若无的温热感,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提醒我——这还不是结束,属于陈家血脉的命运轮盘,才刚刚开始转动。
直升机的声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洞穴深处水滴的声响,滴答,滴答,像是时间在倒数。
洞穴深处传来滴答水声,阴冷潮湿的空气黏在皮肤上,带着泥土腐朽的腥甜。我握紧掌心的铜钱护身符,金属边缘已经在汗水里沁得温润。洞穴通道忽宽忽窄,时而需要匍匐前进,时而能勉强直起腰杆,手机屏幕的光亮在前方岩壁上投出扭曲人影,像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的自己。
脚下突然踩空。
身体失重下坠的瞬间,铜钱烫得惊人,后颈梅花印记同步发热,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锥烙在皮肉上。我条件反射蜷起身子,后背重重撞在倾斜岩壁上,碎石与冰凉液体兜头浇下。手机在落地瞬间自动亮起手电筒模式,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十步远处——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歪斜地钉在岩壁上,通往下方更深邃的黑暗。
原来不是断崖,是陡峭斜坡。
岩壁渗出的水混着泥土糊满掌心,每向下挪动一寸都像是在和地心引力拔河。锈蚀的铁梯栏杆早被湿气啃噬出蜂窝状孔洞,手指扣上去便簌簌掉渣。每向下一格,洞穴里特有的霉味就加重一分,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鼻腔后方凝成尖锐刺痛。
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像有人在上方拖拽什么重物。
"他们发现洞口被动过了。"我心脏一紧,加快向下攀爬的速度。铁梯摇晃得愈发厉害,最后三级台阶在重压下突然崩断,整个人重重摔在湿滑岩石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剧痛让视线瞬间模糊,手机脱手滚落,光束在黑暗中划出金色弧线,最终卡在石缝里,屏幕朝上,将惨白光芒投在面前——那是一扇被铁链锁死的铁门,锁孔里插着半截断裂的铜钥匙,与我掌心铜钱的氧化程度惊人相似。
熟悉的危机感顺着脊椎攀升。
我摸索着捡起手机,光束扫过铁门角落——那里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标记:三短两长的刻痕,与当年阁楼木箱底部妈妈偷偷刻下的记号完全相同。
是妈妈留下的逃生路线。
用张野给的撬片插进锁孔,金属摩擦声在封闭空间里格外刺耳。身后通道上方已经传来隐约说话声,手电筒光束晃动着穿透黑暗。我咬咬牙加大力度,撬片突然打滑,在掌心剜出一道血口。
血腥味在潮湿空气里迅速弥漫。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异常响动——不是水滴的规律滴答,而是某种东西拖拽的摩擦声,混合着金属链条拖地的声响,正从下方黑暗中缓缓靠近。
上方追兵渐紧,下方又现未知威胁。
我将流血的手掌按在冰冷铁门,用疼痛保持清醒。手机光束在颤抖中扫过地面,突然照亮铁门下沿——那里积着新鲜泥土,上面有半个模糊脚印,纹路显示是某种防滑登山鞋留下的。
张野来过这里!
他不是让我独自逃生,而是早已布下后手。
身后通道脚步声已清晰可辨,手电筒光柱在岩壁上来回扫射。我将撬片重新插进锁孔,这次对准断裂钥匙的断面用力一拧。
"咔嗒"轻响中,锁芯转动半圈卡住了。
追兵的说话声隔着石壁传来:"通风管道排查完毕,去搜查地下室!"
没时间犹豫了。我用病号服撕下布条缠住流血手掌,深吸一口气按下手机紧急呼叫键(预设拨打张野电话),随后将手机调至静音塞进衣领——现在,这个微弱光点是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铁门后的空间突然传来规律敲击:三短、两长、三短。
是求救信号!
张野的敲击声里藏着明显的慌乱。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伤口,用疼痛对抗突然浮现的恐惧——通风管道里那人说的"轮换仪式"、林墨提到的"容器"、奶奶留下的逃生通道、妈妈刻下的记号...所有线索在此交汇。
上方的脚步声更近了,手电筒光斑已经扫到铁门上,在潮湿金属表面折射出刺眼反光。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将撬片咬在嘴里,腾出双手抓住铁门栏杆,用尽全力向后拉拽。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呻吟,就在铁门终于拉开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时,上方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
"在这里!她在这里!"
身体几乎是滚进铁门后的通道,身后立刻传来子弹击中铁门的闷响。黑暗中我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却不知何时摸到了冰冷金属——那是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每级台阶都积着薄薄一层干燥霉菌,显然长期无人问津。
身后追兵撞开铁门的巨响震落头顶石屑,细小冰冷颗粒落满脖颈。
向下爬了大约五十级台阶,通道突然转向右侧。转角处躺着半瓶喝剩的矿泉水,瓶口还带着余温,瓶身标签被指甲抠出四个字母:SOSA。其中"A"的写法带着独特弯钩,与高中课本上那个总逃课的后桌偷偷刻在桌子上的标记完全一致。
张野确实来过,而且刚刚离开。
潮湿空气突然变得更加阴冷,带着消毒水以外的第三种气味——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随着前方涌动的气流扑面而来。
那是张野惯用的那款廉价男士香水。
通道尽头隐约传来金属摩擦声,越来越清晰。我关掉手机手电筒,在绝对黑暗中数着步数前进,每一步都踩在可能改变命运的节点上。
第九步,鼻尖嗅到浓烈血腥味。
第十步,脚底触到湿润粘稠的液体。
第十一步,手指摸到某种温热柔软的物体,形状像...蜷缩的人体。
就在我即将打开手机手电筒的瞬间,一只冰冷手掌突然捂住我的嘴,带着熟悉烟草味的呼吸喷在耳廓,低沉嗓音贴着皮肤震颤:
"屏住呼吸。"张野的声音沙哑而急促,沾满灰尘的手指用力掐了掐我的手心,"他们给你注射的药物有追踪剂,我们得在药效发作前找到净化点。"
手机的亮光照亮他苍白的脸,左额有新鲜擦伤,校服衬衫袖口渗出暗红血渍。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燃烧的余烬。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