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耳畔,吹散了邝露额前的一缕发丝。她随着天兵踏上通往紫方云宫的青玉阶,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间隙里。远处云雾缭绕,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福是祸。
但她知道,这一局棋,才刚刚开始。
紫方云宫高踞云端,殿宇层层叠叠,宛如浮于九霄之上。门前守卫森严,金甲天兵肃然而立,目光如炬。邝露低垂眼帘,随天兵通报身份后缓步而入。大门开启时,她不经意瞥见那门扉上雕刻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仿佛某种古老的咒语,正无声地注视着她。
殿内香烟袅袅,珠帘轻响。天后端坐主位,一袭凤纹霞帔,眉目间不怒自威。她抬眼扫过邝露,语气淡淡:“你便是擅闯姻缘殿、又以星盘献茶的仙娥?”
“小仙邝露,参见天后。”她屈膝行礼,声音平稳,却已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压迫。
“抬起头来。”
邝露依言抬头,对上天后深不见底的目光。那一瞬,她仿佛被窥探了心神,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你说你手中星盘能窥命格异象?”天后指尖轻轻叩击案几,似笑非笑,“可有人亲眼所见?”
“润玉殿下曾亲见星盘异动,并与臣有言语确认。”邝露答得干脆。
天后唇角微扬,忽而抬手一挥,案上赫然现出一面破碎的古镜——玄天鉴!
“这便是你所谓的‘星盘’?”她冷笑一声,“赝品欺君,该当何罪?”
满殿寂静,众侍从面面相觑,皆露出惊疑神色。
邝露心头一震,定睛望去,只见那玄天鉴碎片边缘锋利,裂痕交错,确与自己手中的星盘不同。她张口欲辩,却被天后的声音打断:
“若不是本宫命人彻查,你以为还能蒙混过关多久?”
她咬住下唇,强压心中翻涌的情绪:“臣不敢欺瞒天后,手中星盘乃本命法宝,并非玄天鉴。”
“哦?”天后挑眉,“那你可愿当场验证?”
邝露点头:“愿凭天后查验。”
天后袖中飞出一道灵光,直指邝露怀中星盘。她手掌轻托,星盘浮现空中,古朴纹路流转,隐隐泛起微光。
“果真有些许太阴之力。”天后眯起眼睛,“但仅凭这点,便敢说是真品?”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一阵清冷的脚步声。众人回首,只见润玉缓步入殿,白衣胜雪,神情淡漠。
他站在殿门口,目光落在邝露身上,片刻后转向天后,微微欠身:“母后,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锦觅紧随其后,神色复杂地望了邝露一眼。
“哦?”天后轻笑,“夜神倒是对这位仙娥格外关照。”
润玉不动声色地走到玄天鉴碎片前,指尖轻点,一道寒气顺着裂痕蔓延。他道:“此镜虽为上古遗物,却早已失去灵性,且断裂痕迹新旧不一,显然并非自然崩裂。”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邝露所持星盘,表面纹路与冰刃同源,皆属太阴之力。若说赝品,反倒更应怀疑这玄天鉴的真实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天后面色微沉:“你是说,本宫被人蒙蔽?”
润玉拱手:“臣不敢妄断,只是提醒母后,玄天鉴需至纯灵力滋养,若无足够支撑,即便真品也会碎裂。”
他转眸看向邝露,目光幽深:“她既持有星盘,又有窥命之能,未必是存心欺瞒。”
锦觅在一旁听得眉头紧蹙,却未出声。
天后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好一个夜神,竟替一位小小仙娥出头。”
她抬手一挥,玄天鉴碎片化作流光消散,旋即目光再次落在邝露身上:“既然你说能窥命格异象,那你可曾窥见过谁的命格?”
邝露心头一跳,知此刻不可退缩:“回天后,臣曾在姻缘殿中窥见星盘异动,指向润玉殿下寝殿方向。后又借送茶之机,在案几上显现出润玉命格残缺之处。”
此言一出,润玉眼神微变,天后则笑意更深:“哦?你还窥见过夜神的命格?”
“臣不敢窥探殿下命途,只是……”她顿了顿,声音微颤,“只是星盘自行显现,臣亦无法掌控。”
“有趣。”天后缓缓起身,凤袍曳地,步步生莲,“那你可曾想过,为何偏偏是你窥见了这些?”
邝露一时语塞,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何是她?为何星盘会回应她?
润玉忽然开口:“母后,此事还需详查。星盘之事,牵涉天界命理,贸然定论,恐生误判。”
天后凝视他片刻,忽然轻叹:“也罢。既然夜神为你说话,本宫便暂且信你一回。”
她拂袖转身,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但你要记住,窥命之人,往往最先折寿。”
邝露低头应是,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刚想退下,天后却又道:“不过……你既懂星象,不如留在我身边,协助整理天界命簿如何?”
殿中一片寂静。
锦觅眼中闪过震惊,润玉眉头微蹙,而邝露,则感到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她缓缓抬头,正对上天后含笑却不达眼底的眸子。
“多谢天后厚爱。”她低声应下,语气恭敬,内心却已警铃大作。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
这场修罗场,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