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浣的手指死死攥住那支残缺的金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望着白衣男子——不，此刻该称他为白玦，上古神君。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昨日刺杀者留下的血迹尚未干涸，营地边缘的枯枝被践踏得凌乱不堪。送亲队伍虽已重整旗鼓，但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她知道，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天界……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支发簪，”她缓缓开口，声音低哑，“曾是我的。”
白玦站在她面前，神色平静，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一抹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的衣襟在风中微微飘动，袖口绣着的飞鸟纹路在晨光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振翅而去。
“是。”他说，“它从未真正遗失。”
芜浣心头一震，目光紧锁着他：“那你呢？你又为何一直在我身边？”
话音刚落，远处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士兵拔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一道冷冽的气流划破空气，数道身影从林间掠出，身披银甲，手持长戈，正是天界的追兵。
“他们来了。”白玦低声说，眼神却始终落在芜浣脸上，“你准备好了吗？”
芜浣没有回答。她只是将手中的金簪收入袖中，抬脚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四周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逼仄，仿佛连呼吸都困难。天界追兵步步紧逼，将两人围困于一方石壁之下。
“退！”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身后众人齐齐挥戈，寒光如雪，直逼二人。
白玦抬手，掌心翻转之间，一道金色屏障凭空升起，将所有攻势尽数拦下。他动作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力量，那是神明的气息。
芜浣看着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她曾经以为他是救她的恩人，后来怀疑他是操控她命运的幕后之人，如今却发现，他竟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你是白玦。”她终于说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轻轻点头，随即伸手揭下面具。
面具滑落的那一刻，阳光洒在他脸上，映出一张清俊如月的面容，眉心一点朱砂印记，在光影交错中熠熠生辉。那是上古神君的印记，传说中唯有执掌天地法则的神祇才拥有。
芜浣怔住了。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为何他能看穿她的真身，为何他会在她渡劫时出手相助……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你下凡是为了什么？”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白玦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方：“为了你。”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芜浣心头。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千年前，你渡劫失败，坠入凡尘。”白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本应在九重天之上护你周全，却未能阻止那一场背叛。你被贬为坐骑，灵力尽失，而我……也为此付出代价。”
他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腕，那里曾佩戴过一枚象征神格的玉环，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我自毁神格，随你落入凡尘。”他说，“只为护你一世平安。”
芜浣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忽然想起那天在神君居所看到的坐骑配饰上的纹路，想起他在她昏迷时守护的身影，想起他袖口那熟悉的飞鸟图案……原来，他早就在她身边了。
“可你为何要隐瞒身份？”她追问。
白玦的目光深沉如海：“因为你还未准备好面对真相。凤凰一族的血脉一旦觉醒，便会引来天界觊觎。你的存在，牵动的是整个三界的平衡。”
芜浣咬唇，眼中闪过一抹挣扎：“那我的坠凡，真的是因为同族暗算吗？”
白玦沉默片刻，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痛楚：“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当年你渡劫之时，确有同族施法干扰，但真正导致你灵力尽失的，并非外力，而是这支发簪。”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盒，打开后，露出一支断裂的金簪，断口处还残留着一丝暗红。
“这支发簪，原本是你凤凰一族的圣物，可助你稳固灵力，凝聚魂魄。”他声音低缓，“但在你渡劫前夜，它被人动了手脚，成了你坠凡的关键。”
芜浣盯着那支金簪，胸口剧烈起伏。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在渡劫之地，那根掉落的羽毛颜色异常；也明白了为何她体内的凤凰火迟迟未醒，直到遇见他。
“是谁做的？”她问，声音颤抖。
白玦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厚重，遮住了星辰的光芒。
“你很快就会知道。”他说。
就在这时，天界追兵再次发动攻击。几枚符文箭矢破空而来，带着炽烈的火焰与腥风，直取二人咽喉。白玦挥手结印，金色屏障再次浮现，将攻击尽数挡下。
然而，这一次，他的脸色明显苍白了几分。
“你还好吗？”芜浣察觉到他的异样。
“无妨。”他摇头，却在转身时不小心让衣襟滑落，一块小小的金簪碎片从袖中滚落，掉在芜浣脚边。
她弯腰拾起，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表面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体内。她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燃起一丝赤金色的火焰。
“这……”她震惊地看着手中的金簪碎片，“这是当年……害我坠凡的凶器！”
白玦神色骤变，迅速伸手欲夺回，却被她一闪避开。
“你早就知道它的秘密。”她盯着他，声音冰冷，“你一直在利用我。”
“我没有。”他急声道，“我只是……不能让你提前接触它。”
“为什么？”她质问，“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白玦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开口：“这支发簪，不只是你凤凰一族的圣物，它还是混沌之劫的钥匙。”
“混沌之劫？”她喃喃重复。
“天地初开时，混沌之力被封印于一处秘境之中。”他低声解释，“而你，是唯一能开启那扇门的存在。”
芜浣只觉一阵晕眩，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天雷、黑羽、神殿、还有那个曾在她梦中出现的模糊身影……
“所以，这场和亲，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她问。
白玦没有否认。
“你安排一切，让我成为公主，送我去西境，就是为了唤醒混沌之力？”她的声音颤抖，眼中既有愤怒，也有深深的失落。
“我不是为了混沌之力。”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热，“我是为了你。”
“我不信。”她后退一步，眼中水雾氤氲，“你骗了我这么久，现在却告诉我，你只是为了我？”
“芜浣。”他伸出手，却没有碰她，“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话音未落，天界追兵再次逼近，包围圈逐渐收紧。风中夹杂着符文燃烧的焦味，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芜浣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一个欺骗了她千年的人，但她也无法忽视内心深处那份隐隐的悸动。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她低声说，“那就告诉我，这支发簪真正的秘密是什么。”
白玦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答案。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他眉间的朱砂印记。那印记在雷光中闪烁了一下，仿佛回应着某种古老的召唤。
芜浣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开口：
“你真的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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