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消散，天地重归昏沉。芜浣望着白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指尖仍攥着那半枚金簪碎片，心头翻涌如潮。他方才那一句“你真的想知道吗？”像一根针，扎进她最柔软也最坚硬的地方。
风掠过山崖，吹动她的衣袂，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凝滞。
天界追兵已然退去，但他们的眼神中藏着未尽之意——这不过是开始。
“走吧。”白玦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芜浣没有动，目光仍紧紧盯着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能让你看清一切的地方。”
她咬住下唇，心头浮现出那夜在神殿中看到的符文，还有那些模糊的画面——天雷、黑羽、血色的凤凰火……以及，那个曾站在她身侧、如今却形同陌路的人。
她终究还是跟上了他。
山路蜿蜒，越往深处，空气便越是沉重。雾气弥漫，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他们穿过一道石门，进入一座隐匿于群山之中的古旧洞府。洞内壁上刻满古老符文，中央则悬浮着一块幽蓝色的水晶，散发着微弱却诡异的光芒。
白玦在水晶前停下脚步，缓缓伸出手，掌心轻贴其上。刹那间，整个洞府震颤起来，符文一一亮起，如同星河倒映。
“这是……”芜浣低声问。
“封印之地。”他答，“我将你带到这里，是因唯有此地，才能让你看见真相。”
话音刚落，水晶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入芜浣体内。她猛地睁大眼，意识仿佛被拉扯进另一个世界。
眼前景象飞速变换：她看到自己曾在九重天上翱翔，身后拖曳着赤金色的尾焰；看到神殿之中，一群身披银甲的神官围坐在祭坛前，低声诵念咒语；看到白玦独自立于高台之上，手中握着一支断裂的金簪，神情沉痛……
画面一转，她看见自己坠入凡尘时的模样——羽毛凋零，灵力枯竭，眼中只剩无尽的迷惘与痛楚。而在她背后，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目送她跌落深渊。
那是白玦。
她猛然回神，喘息着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你早就知道我是凤凰一族最后的血脉，对吗？”
白玦没有否认，只是垂眸看着她：“我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提前知晓。”
“那你呢？”她质问，“你为何会带着魔气？你究竟是谁？”
白玦神色微变，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意。
芜浣闭上眼，集中精神，试图感知他体内的气息。果然，在他神魂深处，有一股阴冷的魔气如蛇般盘踞，虽被层层封印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
她睁开眼，语气冰冷：“你一直隐瞒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在堕魔？”
白玦沉默良久，终是轻轻点头：“不错。为了救你，我触犯天规，自毁神格，落入凡尘。但代价不止于此。混沌之力在我体内留下了烙印，若非每日以自身精元压制，恐怕早已失控。”
芜浣怔住。
她从未想过，那个始终冷静从容的白衣男子，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所以你才要我接近那支金簪？”她喃喃道，“是因为它能解开你的封印？”
白玦摇头：“不是解封，而是转移。”
“什么意思？”
“这支金簪，是凤凰族圣物，也是混沌之力的钥匙。”他缓缓说道，“若将它完全激活，便能将我体内的魔气转移到你身上。但代价是……你会成为混沌之劫的容器。”
芜浣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你疯了吗？”她怒声质问，“你想让我变成你的替死鬼？”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声道，“我只是想找到两全的办法。若能掌控混沌之力，或许我们都能活下去。”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声音颤抖，“为什么要瞒着我？”
白玦望着她，眼中流露出痛苦与挣扎：“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会恨我。”
洞外忽然传来破空之声，紧接着是一阵轰鸣，整座山都为之震动。
白玦脸色骤变：“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数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洞口之前。为首之人身披白袍，手持玉如意，正是天界使者——玄真子。
“白玦。”他冷冷开口，“你可知私藏混沌之劫容器乃大逆之罪？”
白玦上前一步，挡在芜浣面前：“她不是容器，她是凤凰一族最后的血脉。你们不能杀她。”
玄真子冷笑一声：“正因为她是凤凰血脉，才更不能留。混沌之力一旦觉醒，三界将陷入永夜。除非……有人亲手终结这一切。”
他抬手一挥，身后数十名天兵天将齐齐拔剑，剑锋直指白玦与芜浣。
“动手！”玄真子下令。
天兵如潮水般涌来，剑光闪烁，寒芒四溢。
白玦双手结印，周身泛起金光，将第一波攻击尽数挡下。但他面色苍白，显然已力有不逮。
芜浣被逼至角落，背靠岩壁，剑锋抵喉。她望着白玦，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说要护她一世平安，可如今，却是他亲手将她推向深渊。
“白玦。”她声音低哑，“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杀了我。”
白玦愣住，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快动手！”玄真子催促。
白玦的手悬在半空，剑尖微微晃动。他的眼神痛苦而挣扎，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衡。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几不可闻。
剑尖缓缓落下，逼近芜浣咽喉。
就在那一瞬间，她心底最后一丝信任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与不甘。
“你骗我……”她喃喃，“你一直在骗我……”
话音未落，一股黑色火焰自她体内爆发而出，瞬间席卷四周。那火焰不同于凤凰火，炽热中带着毁灭的气息，所到之处，符文碎裂，神器熔断。
玄真子惊呼：“不好！混沌之火！”
天兵天将纷纷后退，剑刃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白玦也被那股力量掀飞，重重撞向岩壁，口中溢出鲜血。
芜浣站在原地，周身缭绕着黑色烈焰，眼中再无昔日温润，唯余一片冰冷与决绝。
她低头看向手中金簪碎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原来……这才是我的命运。”
下一瞬，整座洞府在烈焰中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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