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梧桐絮语

巷口的梧桐树抖落最后一片叶子时，林洛绾正蹲在俞昭珩家的门槛上系鞋带。寒风卷着枯叶擦过她的发梢，远处传来俞昭珩妈妈催他回家吃饭的喊声。深秋的暮色把青石板路染成琥珀色，少年背着书包蹦跳着跑过来，运动鞋踩过满地金黄，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

"快点儿！"俞昭珩在她面前停下，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我妈炖了排骨，再不走汤都凉了。"他伸手要拉她，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手腕，那上面系着她去年送的红绳，褪色的结头还打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林洛绾仰头看他，晚霞把少年的轮廓镀成温柔的金边。书包上挂着她送的小熊钥匙扣，在风里轻轻摇晃。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年，从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到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巷口的梧桐树见证过太多这样的黄昏。他会在她摔倒时蹲下身替她擦伤口，会在她被数学题困住时折只纸船放在她桌上，会在每次放学路上把她护在里侧，挡住呼啸而过的自行车。

高三那年的烟火晚会，林洛绾攥着写满心事的纸条站在人群里。当第一簇烟花在夜空炸开，银白的光映亮俞昭珩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她突然想起教室后排他总偷偷帮自己捡起掉落的橡皮，想起他把解不开的数学题讲得生动有趣，想起无数个并肩走过的放学路上，自己慌乱藏起的心跳。

"俞昭珩，我......"她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没。少年转过头，眼睛比烟花更明亮："你说什么？"

林洛绾摇摇头，把纸条折成纸飞机。晚风托着它掠过人群，最终落在远处的草坪上。那一刻她忽然释然，有些心事，就让它永远藏在十七岁的晚风里吧。或许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共享一片天空，却不必说出那些会让空气发烫的话语。

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林洛绾瞒着所有人申请了国外的交换生项目。收拾旧物时，泛黄的日记本从抽屉里滑落，扉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刺痛了眼睛："今天俞昭珩又给我讲题了，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每一页都写满琐碎的日常，夹着他随手画的卡通贴纸，还有不知何时捡的银杏叶书签。

飞机起飞前，林洛绾收到俞昭珩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望着舷窗外的云层，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句："保重。"引擎轰鸣中，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像那年烟火晚会上，被他无意触碰的指尖传来的震颤。

三年后的深秋，林洛绾在异国街头的咖啡馆遇见俞昭珩。他的大衣上沾着雪，睫毛上还凝着霜，手里捧着她最爱吃的桂花糕。玻璃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空气里飘着咖啡豆的香气。

"这次换我追你。"他说，把温热的糕点塞进她手里，"从巷口的梧桐树到地球另一端，我不想再错过你了。"林洛绾望着他被寒风吹红的鼻尖，忽然想起那年烟火晚会上没说出口的话。原来有些喜欢，兜兜转转终会重逢，就像春去秋来，梧桐树总会在枝头缀满新绿。而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心事，终将在某个雪落的午后，化作最温柔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