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琉璃日晷指向辰时，满星跟着白璃穿过后山一道隐蔽的传送阵时，还觉得像踩在云端。脚下的土地从冰凉的白玉突然变成温热的青石板，嘈杂的人声、食物的香气、车马的轱辘声瞬间将他包裹——他们竟真的来到了人类的城镇。
“这里是……南楚城？”满星看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眼睛里映着走马灯的流光，“我小时候跟爷爷来过！”
白璃站在他身侧，玄色长裙在人潮中显得格外醒目，九条狐尾被她用幻术隐去，只留下一头如瀑黑发和清冷绝尘的容貌，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她微微蹙眉，显然对这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有些不适，下意识地往满星身边靠了靠。
“人很多。”她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满星却兴奋得像只放出笼子的小鸟，指着前方一个卖糖画的摊子：“白璃你看！那个是糖画！我小时候最爱吃了！”
他拉着白璃的手就往摊子跑，白璃身体一僵，随即任由他牵着。满星的手心温热干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与她千年不变的冰凉形成奇妙的契合。她看着他兴奋的侧脸，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
“老板，要一只狐狸形状的！”满星踮着脚尖递出铜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糖画师傅用勺子舀起金黄的糖浆。
白璃站在他身后，看着糖浆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尾巴居然有九条，忍不住挑眉：“为何是九尾？”
满星脸颊微红，小声道：“因为……因为像你啊。”
糖画师傅闻言哈哈大笑：“这位公子对心上人真是用情至深，连糖画都要做成她的样子！”
满星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正要辩解，却感觉手腕被轻轻一拉。白璃已经接过那只九条尾巴的糖狐狸，指尖触到温热的糖浆，眼神柔和：“多少钱？”
她付了钱，将糖画递给满星，语气平淡：“拿着。”
满星接过糖画，看着白璃耳尖不易察觉的红晕，心里像灌了蜜糖。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满星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会儿指着捏面人的摊位惊叹，一会儿拉着白璃去看杂耍班子的猴戏。白璃起初只是淡淡地看着，渐渐也被他的快乐感染，偶尔会问上一句：“那是什么？”
走到一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前，满星看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盒子，忽然想起什么，拉着白璃走了进去。
“老板，有没有……有没有无色的润唇膏？”满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朋友嘴唇比较干。”
白璃看向他，满星立刻解释：“青丘的水虽然好，但毕竟太寒了，我看你嘴唇总是很干……”
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妇人，上下打量了白璃一番，笑道：“这位公子真是体贴，我这儿正好有款玫瑰润唇脂，滋润得很，还带着淡香，最适合姑娘家了。”
白璃看着满星期待的眼神，没有拒绝。满星小心翼翼地将润唇脂涂在她唇上，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唇瓣，心脏怦怦直跳。白璃微微蹙眉，却任由他动作，只是在他涂完后，低声道：“无聊。”
满星却看到她耳根更红了，心里偷着乐。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着捕快服饰的人正推搡着一个卖草药的老汉。满星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白璃拉住了。
“别去。”白璃眼神冰冷，“人间事，少管。”
满星看着老汉无助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爷爷，还是忍不住挣脱白璃的手：“可是他们欺负人……”
他刚走几步，就听见一个捕快呵斥道：“老东西，敢在城里卖假药，跟我们走一趟！”
老汉急得直跺脚：“我这是正经的山参！是从永夜森林采来的！”
“永夜森林？”为首的捕快冷笑，“那里是妖怪窝，你敢说这参不是从妖怪手里得来的？说不定你自己就是个妖！”
满星心里一紧，永夜森林确实靠近青丘，老汉的话很可能引来麻烦。他正要开口解释，却感觉身边的白璃气息陡然变冷。
“放开他。”白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让喧闹的街道安静下来。
捕快们这才注意到她，为首的捕快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轻蔑的神色：“哪里来的美人，也敢管爷们的事？”
他伸手就想抓白璃的手腕，却在指尖触到她衣袖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手腕上赫然出现一道清晰的冰霜印记。
“你……你是什么人？”捕快惊骇地看着白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白璃眼神冰冷，周身散发出的妖气让周围的空气都结了霜：“滚。”
一个字，带着千钧之力，震得捕快们耳膜生疼。他们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跑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老汉和围观群众。
满星看着白璃，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担心：“白璃，你刚才……会不会暴露？”
白璃收回妖气，脸色恢复平静，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责备：“下次不许冲动。”
她走到老汉面前，看了看他筐里的山参，确实是百年以上的好参，只是沾染了一丝微弱的妖气，想必是从靠近青丘的山林里采来的。她随手丢给老汉一锭银子，比那参的价值高出数倍：“走吧，去别的地方卖。”
老汉连忙道谢，感激涕零地走了。
满星看着白璃的背影，心里暖暖的：“白璃，你真好。”
白璃回头看他，眼神柔和：“不过是举手之劳。”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却比刚才更亲密了些。满星知道，白璃刚才是为了护着他才出手的，那份冰冷外表下的温柔，让他格外心安。
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满星眼睛一亮，刚想开口，却见白璃已经先一步买了两串。她将其中一串递给满星，自己拿着另一串，有些笨拙地咬了一口。
“唔……”白璃微微蹙眉，显然不太适应那酸甜的味道。
满星看着她难得的窘迫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吃吗？”
白璃看了他一眼，把自己那串递到他嘴边：“你吃。”
满星愣了一下，看着她递过来的糖葫芦，又看看她亮晶晶的眼睛，脸颊一红，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的酸甜混着白璃指尖的微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在心底蔓延。
白璃看着他咬下那一口，耳尖又悄悄红了，连忙转过头去，看着街道两旁的灯笼：“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满星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舍不得。和白璃一起逛人间的感觉，真好。
回去的路上，满星看着手中的糖狐狸，又看看身边的白璃，忍不住问道：“白璃，你以前……是不是很少来人间？”
白璃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人间太吵，且多纷争。”
满星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小声道：“可是有我在呀，以后我带你多来好不好？我给你买糖画，买糖葫芦，带你看花灯！”
白璃侧头看他，眼中映着街道上的灯火，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好。”
一个字，却让满星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他知道，白璃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九尾狐女王，而是他想守护、也在守护着他的白璃。
走到传送阵入口时，满星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刚才偷偷买的桂花糕粉：“白璃，下次我们再一起做桂花糖糕好不好？这次我一定不会搞砸了！”
白璃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下次一起。”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当满星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青丘熟悉的白玉宫殿。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甜香，比人间的喧嚣更让他安心。
他看着身边的白璃，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还在回味着人间烟火的温度。满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白璃身体一僵，随即反握住他的手，指尖的冰凉与他掌心的温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白璃，”满星轻声道，“谢谢你。”
白璃抬头看他，眼神温柔：“谢什么？”
“谢谢你……带我去人间，还保护我。”
白璃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踮起脚尖，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那吻冰凉而柔软，像一片雪花落在心尖，瞬间融化开来，化作无穷的暖意。
满星彻底呆住了，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白璃近在咫尺的脸。
白璃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明媚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傻瓜，”她轻声道，“保护你，是我该做的。”
满星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听着她轻柔的话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巨大的幸福填满。他知道，从白璃用狐尾抱住他的那一刻起，从她在藏书阁对他展露温柔的那一刻起，从她在人间为他出手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超越了女王与猎物，超越了狐妖与人类。
他们是白璃和满星，是彼此生命中最温暖的存在。
青丘的夜依旧宁静，却因为这两个跨越种族的灵魂的靠近，而变得格外温柔。
满星看着白璃温柔的眼眸，感受着她手心里的温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能遇见她，真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