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地窖里阴风飕飕的,油灯的火苗被吹得歪歪扭扭,墙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被照得一跳一跳,看着跟活过来似的。沈炼手里的绣春刀贴着秦霜儿的脖子,刀刃上沾着的黑气还没散,带着股子阴兵特有的腐臭味。
秦霜儿的脖子很白,刀刃压出一道红印,血珠正慢慢从皮肤下面渗出来,像小虫子一样往下爬。她没躲,就那么抬着头看沈炼,眼睛里亮亮的,有什么东西在闪。
"大人的手,怎么抖了?"秦霜儿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在这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地窖里,听得格外清楚。她的目光扫过沈炼握刀的手,那只总是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确实在微微发抖。
沈炼没说话,把刀又往里送了送。冰凉的刀锋刺进皮肤半分,血珠一下子涌得更快了,顺着刀刃滴到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镇邪铃还在叮铃铃地响,声音越来越急,像是在催命。
"玄阴卫的誓词,大人还记得吗?"秦霜儿像是感觉不到疼,慢慢地问。她的呼吸很轻,温热的气息喷在沈炼的手背上,让他心里莫名地一颤。
沈炼皱紧眉头,没接话。玄阴卫,那是三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太傅慕容家的私兵,据说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专门替慕容家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被诬陷勾结玄阴卫,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以血为墨,以骨为笔,护慕容家血脉不绝。"秦霜儿自己接了下去,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股血腥味儿。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跟刚才那个慌乱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沈炼的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这句话,小时候听父亲说过。那时候他爹还没出事,喝了酒就喜欢跟他讲当年在战场上的事,说起慕容太傅家的玄阴卫,那是一脸的敬佩。
"慕容家满门抄斩三年前就完事了!"沈炼的声音有点发紧,握刀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他看见秦霜儿的脖子上,血已经流成了一条小溪,顺着脖子往下淌,浸湿了她的衣领。
秦霜儿忽然笑了,笑得很奇怪,像是哭,又像是解脱。"完事?王振巴不得他们都完事了呢。"她猛地往前一挺身,刀刃一下子在她脖子上划开一道更深的口子!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溅了沈炼一脸。
沈炼下意识地想躲,却被秦霜儿抓住了手腕。她的手很烫,烫得吓人,抓得又紧又狠,指甲都快嵌进沈炼的肉里了。"大人看清楚了!"她嘶吼着,另一只手猛地撕开了自己的右袖子。
沈炼的目光一下子被钉住了。秦霜儿的胳膊上,赫然是一幅完整的刺青!一只展翅的九天玄女,手里握着个圆圆的东西,看着像是印章。刺青的颜色很深,边缘处还泛着点点朱砂红,像是刚纹上去没多久。
"这是...玄阴卫的图腾?"沈炼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在父亲留下的兵书上见过这幅图,玄阴卫的顶级杀手才有资格纹九天玄女像。
秦霜儿没说话,只是反手抓住沈炼的手,把他的手指按到自己的左腕上。沈炼摸到一个硬硬的疤痕,形状像是只小小的萤火虫——那是锦衣卫"萤虫"的标记!
"你..."沈炼的脑子有点乱。玄阴卫的刺青,锦衣卫的标记,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秦霜儿突然抬手,把头上的木簪拔了下来,扔在地上。那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簪,一落地就"咔哒"一声裂开了,里面露出一支精致的鸾钗!钗头的凤凰眼睛是用两颗红宝石做的,此刻正发出妖异的红光。
沈炼腰间的布袋子突然震动起来,一股蓝光透了出来,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赶紧把玄武钥拿出来,只见那枚青铜钥匙上的纹路正在发光,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蓝光和红光在空中慢慢靠近,最后交汇在一起,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投在地上。沈炼眯起眼睛一看,呼吸顿时停滞了——那是一幅残缺的阵图,上面赫然写着"玄武门"三个字,旁边还有个"子"字!
"想起来了吗?大人?"秦霜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虚幻,"三年前,玄武门,大火..."
沈炼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了。一幅破碎的画面猛地冲进他的脑海:熊熊燃烧的玄武门城楼,火光照得半边天通红。一个穿着宫装的女人站在城头,手里拿着支鸾钗,正往自己的手掌上刺。血顺着她的手指滴下来,滴进一个凹槽里。那是...淑妃?不,是慕容清漪!
"玄武位匙藏在..."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像是在喊什么。
沈炼突然捂住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那些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得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像是块破布,被人撕得七零八落,现在又有人在强行把碎片拼起来。
"大人!"秦霜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您醒醒!"
沈炼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掐着秦霜儿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她的脸憋得通红,眼睛凸出,舌头都伸出来了。鸾钗掉在地上,红光已经灭了。玄武钥也不再发光,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对不住。"沈炼松开手,声音沙哑。他看着秦霜儿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心里五味杂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有这些奇怪的记忆?为什么秦霜儿的鸾钗会让玄武钥有反应?
秦霜儿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她看着沈炼,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奴婢十五岁入宫,"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哽咽,"既是锦衣卫的'萤虫',也是淑妃娘娘的亲卫。"
沈炼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是双面间谍?"
秦霜儿摇了摇头。"不是间谍。奴婢入宫前,是锦衣卫培养的'萤虫'。入宫后,被淑妃娘娘发现了身份。她没杀我,反而...反而给了我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沈炼面前。
沈炼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块玉佩,他认识!是他父亲的贴身之物,上面刻着沈家的家训"忠君爱国"四个字。当年他家被抄的时候,这块玉佩就不见了,他一直以为是被抄没了。
"这玉佩..."沈炼的声音有些颤抖。
"淑妃娘娘说,当年沈家被冤,是她父亲慕容太傅没能护住。"秦霜儿的声音很低,"她说欠沈家一条命,要奴婢替她还。所以这些年,奴婢明着是淑妃娘娘的人,暗着其实是在帮大人您收集情报。"
沈炼拿起玉佩,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玉佩的边缘有点磨损,看样子是经常被人摩挲。"那...那袁彬中的蚀骨阴煞,是不是淑妃干的?"他想起袁彬还躺在暗桩里,黑气已经蔓延到心口了,心里一阵焦急。
秦霜儿急忙摇头。"不是的!那是王振的阴兵干的!淑妃娘娘知道这事后,特意让奴婢准备了这个。"她从发髻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药丸,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这是'九转还魂丹',能暂缓蚀骨阴煞的毒性,虽然不能根除,但至少能撑七日。"
沈炼接过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带着点草药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味道。这药确实是好东西,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他看着秦霜儿,心里防线开始松动了。这丫头如果真想害他,刚才就不会冒险用鸾钗刺激他的记忆。而且父亲的玉佩总不会有假。
就在这时,秦霜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脸涨得通红。沈炼刚想扶她,就看见她猛地吐出一口血,血里还裹着个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看,是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纸团。油纸遇血,立刻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来。
沈炼赶紧捡起纸团展开,上面是淑妃的手迹,她的字很漂亮,清丽脱俗,此刻却带着一种急促和潦草。
"太子乃锁龙阵祭品,子时三刻玄武门见,携玄武钥。"
沈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锁龙阵!他想起来了,父亲的兵书上也提到过这个阵法,是慕容家祖传的秘术,据说能召唤真龙,威力无穷。但启动这个阵法,需要活人做祭品。
太子是祭品?王振这个老太监,竟敢动太子的主意!
沈炼接着往下看,下面还有一张图,画的是玄武门附近的布防。上面用红笔标着三百个小圈圈,每个圈圈旁边都写着"弓"字。
三百弓箭手!王振这是早就布好局了!
"淑妃娘娘说,王振集齐了天工锁龙阵的其他几个钥匙,就差您手里的玄武钥了。"秦霜儿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声音虚弱地说,"他想在子时三刻,用太子的龙气启动阵法,夺取皇位。"
沈炼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淑妃要用那种闺怨诗一样的密信,为什么秦霜儿要故意暴露身份,为什么鸾钗和玄武钥会有反应。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王振的阴谋!
"大人,我们..."秦霜儿看着沈炼,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炼深吸一口气,把密信揣进怀里,又将玄武钥放回腰间的布袋子里。他看了看秦霜儿脖子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那道口子还在那儿,红得刺眼。
"把药吃了。"沈炼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秦霜儿。那是他常备的金疮药,止血效果很好。
秦霜儿接住瓷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打开,倒出药粉敷在伤口上。药粉碰到伤口,发出"滋滋"的声响,她疼得皱了皱眉,但还是咬着牙忍了。
沈炼转身走向地窖的石门,伸手推开。外面透进一丝月光,还有打更人"亥时三刻"的吆喝声,悠悠地传了进来。
"带路。"沈炼头也不回地说,"去玄武门。"
秦霜儿赶紧跟上,脚步有点踉跄。她走到沈炼身边,小心地问:"大人,您信奴婢了?"
沈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信?在这深宫大院里,他谁都不信。但现在,他和淑妃有着共同的敌人——王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暂时是。
"记住了,"沈炼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秦霜儿,眼神冰冷,"到了玄武门,你要是敢耍花样,第一个死的就是淑妃。"
秦霜儿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她的声音很轻,但眼神却很坚定。
沈炼不再说话,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地窖。秦霜儿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鸾钗。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两道并行的孤魂。
子时快到了。玄武门的好戏,该开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