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刹车声消失在雨幕里的时候,我正站在老林家的院门口,手里攥着那枚梅花印章。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就像此刻心里的疑团,密密麻麻地纠缠着。我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梅花印章到底代表什么,秦建斌又为什么会有那个疤痕。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混着老木头和灰尘的味道。屋里比外面更冷,我忍不住裹紧了衣服。院子里的老樟树被暴雨抽打得东倒西歪,雨点从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密集的坑洼。堂屋桌上的煤油灯被风吹得直晃悠,把墙上爹的遗像照得忽明忽暗。
"爹,我回来了。"我对着墙上的黑框照片轻声说。相框里的爹穿着那件深蓝色劳动布褂子,笑得露出点牙花子,跟记忆里最后躺在矿洞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雨又大了,像老天爷在跟我作对。我拉亮15瓦的灯泡,插座滋啦一声爆出小火花。这破电匣子,跟爹还在的时候一个德性,老得随时要罢工。墙角蛛网沾着灰尘在风里晃,把爹的遗像切割得四分五裂。
从衣柜底拖出那个褪色的红皮箱时,指腹碰到了箱角的缺口。那年我发高烧,爹背着我往卫生院跑,皮箱磕在门槛上撞出的口子,现在摸着还跟新磕的一样扎手。箱子上了锁,黄铜锁头磨得发亮,我掏出爹给的备用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的樟脑丸味混着霉味直冲鼻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掀起箱盖的瞬间,爹常用的搪瓷缸、磨得发亮的钢笔、还有那本包着铁皮的旧账本都还在。我蹲在地上翻找,手指碰到个硬东西,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个黑布包裹,扎口处系着跟秦建斌一模一样的绳结——十字交叉,拉得死紧。
我捏着绳结的手指直抖,这个结头打法,跟娘教我的完全一样。小时候看娘给伤口包扎,她总说:"十字结是救命结,要勒得紧才不会散。"
"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建斌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得我差点把布包掉在地上。我猛回头,看见他站在屋檐下,半边身子还淋着雨,校服外套全湿透了,头发往下滴水,顺着额角滑进领子里。
"你跟踪我?"我慢慢站起来,后背顶着手边的木箱沿,感觉箱子角顶着后腰生疼。
他没直接回答,推开虚掩的木门走进来,雨水全蹭在了门框上,留下深色的湿痕。堂屋的灯泡忽明忽暗,照得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起来有点吓人。
"我来给你送药。"他从裤袋掏出个药瓶,锡箔板包装在灯光下闪着银光,"张队说你昨晚淋了雨,让我送来的感冒药。"
"你咋不直接放派出所?"我往旁边挪了半步,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非要半夜摸到我家来?"
秦建斌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手里那个黑布包。雨点子砸在瓦片上的声越来越急,就跟我心里的慌劲儿一样。
煤油灯芯突然爆出个灯花,"噼啪"一声轻响,倒让气氛更紧张了。我攥紧布包的手指关节发白,布包里的硬物棱角硌得手心发麻。
"那布包......"他往前挪了半步,木地板被踩出轻微的"吱呀"声,"能给我看看吗?"
"凭什么?"我往身后藏了藏,"这是我家的东西。"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捏得我骨头都疼。我想甩开他,可他抓得更紧了,手心里的温度烫得人难受。
"若雪,别犟。"他声音压得很低,喉结动了动,"那东西......"
"你弄疼我了!"我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后腰却抵住了箱角,疼得倒吸口气。
秦建斌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抓着我手腕的力道松了松,可还是没完全放开。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跟爹当年带着我去医院打针时的汗一样。
"若雪,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低头盯着我攥着布包的手,喉结上下动得更厉害了,"你爹的死,刘青山已经招了一部分,但还有......"
"那你倒是说清楚!"我甩开他的手,手背火辣辣地疼。"这布包是不是你放在我家的?这个结头——"
一句话没说完,院墙外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脆响。两人同时扭头看向漆黑的院门,外面的雨声突然变得特别清楚。
门"吱嘎"一声被风刮开道缝,带着雨水的冷风灌进来,吹得煤油灯芯"噗"地缩成小火星。墙上爹的遗像在摇曳的光影里,嘴角那抹僵硬的笑好像动了动。
秦建斌突然关掉了头顶的灯泡。黑暗中,只有煤油灯豆大的光圈在跳动,两个人影被拉得老长,在土墙上映出扭曲的形状。
"有人。"他压低声音,左手攥住我的手腕往旁边带,右手摸到门后挂着的柴刀,"待在我后面。"
我被他拽得踉跄几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土墙上。他的手心全是汗,跟刚才在医院走廊里塞给我印章时一模一样。我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地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也是这样的情境,爹用同样的力道握着我的手:"别怕,爹在。"
"你到底是哪边的?"我用力想挣脱,手腕却被他越攥越紧,那道新月形的疤痕在煤油灯光下特别清晰。
"别出声。"他往我这边靠了靠,说话时的热气喷在我耳廓上,跟爹呵斥我时一个模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突然,院墙外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特别清楚。雨好像小了点,能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声音很模糊,听不真切。
秦建斌把我推到木箱后面,自己挡在我身前。老旧的红木箱被我撞得"嘎吱"响了一声,吓得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抄起墙角的扁担,那是爹生前最常用的那根,挑水时总在肩头磨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房门被风吹得"哐当"响了一声。
"有人在家没?"外面传来个粗嘎的嗓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憨厚,"我们是派出所的,张队让我们来接林同志去做笔录。"
秦建斌的呼吸突然变重了,握着扁担的手背青筋都起来了。
"张启明的人?"我在他背后轻声问,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感觉凉气顺着衣领往里钻。
"张队刚说要先等尸检报告,根本没提过做笔录。"秦建斌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在我面前上下滑动,"他们是假的。"
院墙外的脚步声突然多了起来,不再是刚才那种试探性的挪动,改成了快速逼近的沉重步伐。雨点敲打瓦片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屋顶。
我忽然想起爹藏在床板下的防潮盒。
"别动。"秦建斌察觉到我要起身,反手攥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他的手掌压着我胳膊上的旧疤——那是去年上山采蘑菇时被毒蛇咬伤后留下的疤。
这个触感,好熟悉。
小时候我被蛇咬伤,爹背着我跑了几十里山路去医院,也是这样死死攥着我的胳膊,生怕我疼得乱动。
"你到底是谁?"我盯着他手腕上那道新月形伤疤,突然想起爹相册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五岁那年我发着高烧,死死咬在娘的胳膊上,娘疼得掉眼泪,却硬是没推开我。
秦建斌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屋檐下,带着泥水的湿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特别响。
"林若雪同志?"门外的人提高了嗓门, wooden door门板被敲得"砰砰"响,"我们张队有新发现要告诉你,关于你爹的案子!"
秦建斌突然把柴刀塞到我手里,刀柄还带着他的体温。他自己抄起扁担,慢慢挪到门后。煤油灯的光圈里,他的侧脸绷得紧紧的,下颌线绷成一条直线。
我的指尖摸到柴刀柄上的老茧痕迹,这刀柄的磨损程度,和爹用了二十年的那把柴刀一模一样。
"数到三,你就往后门跑。"秦建斌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去派出所找张启明,别回头。"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煤油灯"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墙上的影子跟着抖了抖。我注意到秦建斌左手悄悄摸向门闩,右手紧握着扁担,指节泛白。
"一——"
"二——"
他突然转身把我往后一推,我踉跄着撞到木箱上,后背撞得生疼。
"快跑!"他低吼一声,猛地拉开门闩。
就在门被拉开的瞬间,我看见两个穿蓝布褂的男人站在门口,雨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手里都捏着泛着冷光的短棍。
"可算找到你了!"最前面的男人咧嘴笑,露出颗金牙,手里的短棍朝秦建斌砸过去。
秦建斌用扁担挡开,铁棍打在扁担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直嗡。他闷哼一声,明显是用了全力。
我咬紧牙,攥着柴刀,猛地冲向后门。跑到堂屋门口时,眼角余光瞥见秦建斌用扁担绊倒一个男人,那人摔在地上发出"哎哟"一声惨叫,泥水溅了秦建斌一身。
"别让她跑了!"有人在后面喊。
我拉开后门门闩,冷雨夹着风灌进脖子,冻得我一激灵。刚迈出门槛,就听见身后传来木棍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秦建斌的闷哼声。
脚步声响成一片,有人朝我这边追过来了。
我连滚带爬跑过泥泞的后院,雨水混着泥巴溅了满身。脚下的石板滑得要命,好几次差点摔倒。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往哪儿跑!"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离我不到三步远。
我咬紧牙关拼命往前跑,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路基下的陡坡栽去。慌乱中抓住了根粗壮的树枝,手腕被勒得生疼。
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停在坡上,那人骂了句脏话。
我借着这个机会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湿滑的泥土不断从我指尖溜走。好不容易爬到一半,衣服已经全湿透了,冷得我直打哆嗦。
突然,头顶传来秦建斌焦急的喊声:"若雪!快上来!"
抬头看见他从上面伸手下来,手腕上的银镯子刮过我的手背。他右手袖子破了道大口子,血混着雨水往下滴,在胳膊上冲出一道道红痕。
我抓住他的手,那道新月形的疤痕硌着我的掌心。这触感比爹的旧怀表链子还要熟悉。
他用力一拉,我借着劲儿爬了上来,两人跌坐在泥地里。
"快跑!"秦建斌拽着我往院子里跑,没跑两步,就听见前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后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都拿着家伙。
"没路了。"秦建斌把我护在身后,左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跟童年时爹带我躲过村里恶狗时一个姿势。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雨声里,我听见那些人急促的喘气声,还有木棍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别白费力气了。"秦建斌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该说的,我早就跟张队交代清楚了。"
"放屁!刘主任说了,只要拿到账本,少不了你的好处。"后面的男人恶狠狠地说,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建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是那个梅花印章。
"挖开东墙角那棵老樟树底下的石板,把这个放进去。"他说话时嘴唇都在抖,"小心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话音未落,后院墙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撞在墙上。
秦建斌脸色一变。
"什么声音?"我紧张地问。
秦建斌没回答,突然把我往旁边的柴火垛里推。
"躲好!"他低吼着,抄起靠在门边的铁锨冲向后门。
柴火垛里的干草扎得我脖子发痒。我透过柴草缝隙往外看,看见秦建斌和那几个人打在了一起。他手里的铁锨使得虎虎生风,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像之前那个文弱的秦老师。
突然,后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张启明带着两个警察冲了进来,手里的枪闪着冷光。
"警察!都不许动!"
秦建斌趁机用铁锨顶住最后一个还站着的男人的后腰。那人痛呼一声,短棍"哐当"掉在地上。
张启明跑到秦建斌身边,掏出腰里的手铐:"刘青山在医院招了,当年你父亲发现的不只是矿难真相......"
我悄悄从柴火垛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影,蓝布衫在夜风里晃着,手里拿着个亮晶晶的东西对准秦建斌后背。
"小心!"我想也没想就喊出声。
秦建斌反应极快,猛地转身。木棍带着风声砸在他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他闷哼一声,铁锨掉在地上。
张启明和警察立刻冲过去制服了那个偷袭的人——还是个穿蓝布衫的陌生男人,嘴角流着血,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秦建斌捂着胳膊蹲在地上,脸色惨白。我跑过去想扶他,刚碰到他胳膊就被甩开。
"别碰!"他咬着牙说,额头上全是冷汗。
就在这时,我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儿,跟爹生前最爱抽的那种老烟叶混着檀香的味儿一模一样。
往秦建斌身上一看,他胸前别着枚梅花形状的钢笔帽,正在煤油灯的光晕里闪着微弱的光。那是爹走前跟我念叨了无数次的笔,他说要等我考上大学,亲手送给我当礼物。
"你......"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建斌捂着胳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赶紧送医院!"张启明喊道,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支援。
警笛声由远及近,蓝红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秦建斌的脸上,一半红一半蓝。他靠在门框上,右手伸进湿漉漉的头发里抓了抓,动作跟爹一模一样。
"账本......"秦建斌突然抓住张启明的胳膊,"刘青山不是主谋......你们注意那个穿蓝布衫戴金丝眼镜的......"
话没说完,他身子一软就往下倒。
我冲过去扶他,手刚好碰到他浸透血的校服袖口。那道新月形疤痕还在,可我突然想起件事——小时候,娘抱着发烧的我去卫生所,回来路上被蛇惊吓摔倒,胳膊肘磕在石头上,留下了跟这道疤痕一模一样的印记。
"你到底是谁?"我蹲下来,把耳朵凑到他嘴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跟爹那件旧雨衣上的味道毫无区别。
秦建斌的眼睛半睁半闭,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手腕的疤痕上。
"这块疤......"他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掉,"五岁那年发烧......你咬的......"
脑子"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未完待续\]牙印硌在掌心的触感突然变得滚烫。
那道新月形疤痕在秦建斌苍白的手腕上缩成一团,像极了五岁那年我发高烧时,咬破娘胳膊留下的齿痕。瓷碗摔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躲雨的麻雀,爹那件旧雨衣裹着他整个人朝我压下来——那天娘说要带弟弟去找奶奶,再也没回来。
"姐..."秦建斌的睫毛颤得像受伤的蝶翼,血珠从唇角沁出,滴在我攥着梅花印章的手背上。温热的液体顺着掌纹蜿蜒,像条小蛇钻进袖口,惊得我猛地抽手。
张启明带着人冲进来时,秦建斌突然把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塞进我衣领。金属棱角硌得锁骨生疼,混着樟脑丸和血腥味的怪味直冲鼻腔。
"挖开东墙根第三块石板。"他用气声说完这句,突然推开我,踉跄着扑向那个举着短棍的蓝布衫——正是刚才偷袭失败的同伙。木棍呼啸着砸在秦建斌后背上,发出闷响,我听见他肋骨"咔嚓"一声轻响。
"拿下!"张启明的枪指着剩下的人,靴底碾过积水洼,溅出细碎的水花。警车红蓝灯光透过雨幕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娘走前夜,那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
秦建斌蜷缩在地上,校服后背洇开深色血渍。我盯着他抽搐的手指,发现他正偷偷打着手势:三短两长——这是小时候我们家传的暗号,短是危险,长是平安。
"送他去医院!"张启明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两个警察架起秦建斌时,我看见他右手虎口有道月牙形疤痕——那是七岁那年我推他摔下台阶留下的印子。
屋檐突然传来瓦片松动的脆响。仰头看见个穿灰布衫的男人站在墙头,雨水顺着他金丝眼镜的银边往下淌,镜片后那双眼睛在警灯闪烁中忽明忽暗。秦建斌朝我使了个眼色,目光扫过我的袖口。
"等等!"我突然抓住要架走秦建斌的警察胳膊,指甲掐进对方制服布料,"他不是嫌疑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秦建斌猛地抬头看我,眼里翻涌着惊慌。雨点击打屋檐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无数根针在扎太阳穴。
"姐,别..."他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血沫星子溅在湿漉漉的校服前襟。
张启明皱紧眉头:"林同志,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父亲的案子牵扯重大,刘青山已经咬出秦建斌参与伪造证据——"
"不是伪造!"我冲口而出,摸到衣领里那个硬东西的轮廓,"是证据,他要给我的是证据!"
手伸进衣领掏出东西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黑暗中金属表面异常冰凉,六个凹槽构成的梅花图案硌着掌心纹路。这不是爹留下的那个梅花印章——这个背面刻着行蝇头小楷,在警灯闪烁下看得清清楚楚:
"林家血脉,世代相传"
记忆突然冲破堤坝。十二岁那年暴雨夜,娘把我塞进衣柜最深处的暗格,樟木香气呛得我直打喷嚏。她把同个形状的印章塞进我手心,汗湿的手指压着我嘴唇:"记住,永远别相信戴金丝眼镜的人..."
墙外突然传来树干断裂的巨响。抬头看见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摔在院墙上,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手里的印章,嘴形无声地重复着两个字:
"胶卷..."
秦建斌趁机挣脱警察钳制,跌跌撞撞扑到我面前。雨声、警笛声、张启明的呵斥声混作一团,他按住我掌心的印章往自己手腕疤痕上压——印章的梅花棱角完美嵌入那道月牙形疤痕,严丝合缝,像把钥匙插进匹配了二十年的锁孔。
"打开东墙根那块松动的青石板。"他咬着牙在我耳边说,血沫沾在我耳垂上,温热粘稠,"里面有娘藏的账本..."
警笛声突然变调,尖锐得刺耳。张启明的对讲机里传来电流杂音:"张队!刘青山在医院跑了!注射室发现两个护士尸体!"
秦建斌脸色煞白如纸。院墙阴影处,那个金丝眼镜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几片飘落的蓝布碎片粘在樟树枝桠上。空气里除了雨味和血腥味,多出种若有若无的雪松香——那是爹被害那天,林所长身上同款的香水味。
"他们不是来找账本的。"秦建斌突然抓住我手腕,指节泛白,"账本早在火灾里烧了,他们要的是账本里夹着的..."
话音未落,后窗突然"哐当"碎裂。玻璃碴飞溅中,我看见三道黑影翻进东厢房,其中一人举着泛蓝光的注射器。
张启明拔出手枪:"保护现场!"可他话音刚落,秦建斌突然拽着我往八仙桌底下钻。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人踢翻竹凳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