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交错间,门铃第三次响起。
左奇函去开,门外站着陈奕恒。他左手提着一袋薄荷,右手拎着超市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盒没拆封的草莓——比上午那盒更大,叶尖上还沾着泥。
左奇函“怎么买这些啊?”
陈奕恒“补货。”
他边说边往进来走,等他吐出两个字时,早已走到了我面前,目光却落在我嘴角沾着的奶渍。拇指伸过来,很轻地揩了一下,随后放进自己嘴里。
陈奕恒“嗯,很甜。”
他宣布,像在下一个结论。
曈梦苓“家里不是有薄荷吗?怎么还出去买了?”
陈奕恒“王橹杰的那点薄荷哪够用,况且他护的跟个宝贝一样。”
曈梦苓“那看来你们对过河都有很高的喜爱度。”
客厅再次变成环形岛屿。
张奕然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中央,桶壁凝出的水珠在玻璃面上洇出一圈圆。杨博文拆新的草莓,陈奕恒去厨房洗薄荷,左奇函抱着膝盖坐在地毯边缘,遥控器在指尖转得飞快。
我盘腿坐在他们中间,像被潮汐围住的月亮。
张奕然是第一个动作的。
他单膝蹲下,掌心覆在我脚踝——刚才踩过地板,沾了点灰。他拿湿巾慢慢擦,指节从踝骨滑到趾缝,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张奕然“凉吗?”
我摇头,他却没停,湿巾换第二片,擦到脚心时,我下意识缩了一下,他笑,声音低得只够我一个人听见:张奕然“怕痒?”
尾音被草莓的酸甜截断——杨博文把一颗咬掉一半的果子递到他唇边,果汁顺着张奕然的下颚线往下淌,像一条细小的红线。
陈奕恒端着洗好的薄荷回来,叶片上的水珠滚落,砸在草莓盒里,发出清脆的“嗒”。
他坐到我右侧,拿两片薄荷贴在我颈侧,凉意炸开,像两片雪。
陈奕恒“降温。”
他说,声音却烫。指尖沿着叶脉往下,停在我锁骨凹陷处,轻轻按了一下。
我呼吸一滞,听见左奇函在左侧笑,遥控器被他扔到一边,滚出老远。
左奇函的掌心覆在我后颈,拇指摩挲那块早上被杨博文咬过的地方,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
左奇函 “红了。”
他评价左奇函“留印子了。”
他低头,舌尖很轻地扫过那一小块皮肤,像猫在舔伤口。
左奇函 “疼吗?”
我摇头,他却不放过,牙齿极轻地啮了一下,像要把那个印子再描深一点。
薄荷味、草莓味、姜撞奶的辛辣,在空气里搅成一股潮热的漩涡。
张奕然的手还握着我脚踝,杨博文的指尖拈着第三颗草莓,陈奕恒的薄荷贴在我颈侧,左奇函的呼吸喷在我耳后。
心跳声叠在一起,像四重鼓点。
忽然,窗外一声闷雷,我转头一看,下起了雷阵雨。
雨点砸在百叶窗上,噼啪作响。
张奕然起身去关窗,背影像一道被雨线切割的白。杨博文把草莓盒推远,像结束一个仪式。陈奕恒的指尖从我颈侧离开,带走两片薄荷。左奇函松开我后颈,遥控器被他捡回来,啪一声关掉电视。
客厅瞬间安静,只剩雨声。
我低头,看见地毯上那几颗草莓梗被雨水溅湿,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
张奕然折回来,手里多了一条薄毯,展开,把我从肩膀裹到脚踝。
张奕然 “起风了。”
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动雨。
杨博文把保温桶的盖子扣回去,咔哒一声。
杨博文“姜撞奶要趁热哦。”
他笑杨博文“凉了会更腥。”
陈奕恒已经走进厨房,水声响起,他在洗那盆薄荷,叶片碰撞,沙沙作响。
左奇函把遥控器放回茶几,指尖在我膝头停留了一秒,像按下某个看不见的暂停键。
雨越下越大,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无数条透明的蛇。
我抱膝坐在地毯中央,薄毯裹得只露出一截下巴。
张奕然坐在我左侧,杨博文在右侧,陈奕恒端着热牛奶从厨房出来,左奇函靠在沙发背。
四个人围成的圆,比雨声更密不透风。
左奇函 “要听点什么?”
左奇函问,遥控器在他指尖转了一圈。
我摇头,声音闷在毯子里:曈梦苓“想听雨。”
于是没人再说话。
雨幕里,薄荷香、草莓味、姜撞奶的辛辣,慢慢沉淀成一种更暗哑的甜。
我低头,看见自己手无意识地在绒毛上画圈——
一圈,两圈,三圈。
像在给这场雨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