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他准确无误地找到我的手腕,指腹沾着凉水,擦过我静脉。
杨博文“血管在跳。”
他说。杨博文“像叶子被雨砸中。”
下一秒,冰凉叶片贴上我手腕内侧,薄荷油渗进毛孔,凉得我轻哼一声。
左奇函的脚步声从走廊折回。
他没开灯,手机电筒的光扫过地毯,像一条冷白的蛇。
光圈停在我脸上,我下意识闭眼。
再睁开时,他已经蹲在我面前,指尖捏着一颗草莓——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
左奇函“甜的。”
他说左奇函“但比不上你嘴角那点牛奶。”
草莓在我齿间爆开,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左奇函的舌尖接住了它。
周围的环境骤然重新回到黑暗中。
黑暗中,他的呼吸喷在我下巴,像一小簇火。
我抓住他手腕,摸到突起的青筋,跳得比雨还急。
闪电再次劈下来,亮白的瞬间,我看见四个人影围成的圆:
张奕然半跪在我左侧,指尖轻轻揉捏着我的手腕;
杨博文贴在我右侧,唇贴着我锁骨;
陈奕恒在对面,掌心托着薄荷水,像捧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
左奇函单膝着地,草莓梗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像收刀的鞘。
灯亮得毫无预兆。
曈梦苓“?不是去关总闸了吗?”
左奇函“嗯~我害怕,就没去。”
曈梦苓“……”
伴随着我们的话语的是所有动作骤然停顿,像被按了暂停键。
雨声却更大了,砸在窗台上,溅进来,打湿地毯边缘。
张奕然第一个起身,声音恢复冷静:张奕然“我去找感冒药,以防万一。”
曈梦苓“我好像确实有点烧了,感觉脑袋好沉,四肢都好无力。”
闻言,杨博文松开我,指尖从我腰侧滑离,留下一道滚烫的轨迹。
杨博文“不是,我以为你是因为我呢,你还是真的发烧了呀!”
陈奕恒把薄荷水递给他:陈奕恒“行了,说什么风凉话,先物理降温吧。”
左奇函把草莓梗扔进垃圾桶,塑料桶壁发出“咚”一声轻响。
我裹紧毯子,赤脚走向走廊。
地板冰凉,雨点从开着的窗溅进来,打在小腿,像无数细小的针。
身后脚步声叠在一起,却没人超过我。
像某种默契——谁先越界,谁就先被雨吞噬。
客卧的门半掩,窗帘被风鼓起,像一面湿透的帆。
我爬上床,毯子裹到下巴。
床头灯昏黄,照出四个人影依次立在门口:
张奕然拿着药板和体温计;
杨博文抱着冰袋和毛巾;
陈奕恒端着第二杯薄荷水;
左奇函拎着一条干浴巾。
体温计塞进腋下,冰凉。
冰袋贴上额头,更凉。
薄荷水递到唇边。曈梦苓“不是啊,还喝呀,这个家都快成薄荷了。”
我听着自己无力的声音,甚至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
陈奕恒“那不喝了,是我考虑不周。”
曈梦苓“……”
浴巾擦过发尾,温热。
四种温度同时落在我身上,像四把钥匙,试图打开同一把锁。
三十七度八。
张奕然读出数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张奕然“不算太高。”
张奕然“但今晚得有人守。”
张奕然“我来吧。”
左奇函“我!”
杨博文“我!”
陈奕恒“我!”
四个声音叠在一起,像四声闷雷。
最后是左奇函先笑。
他倚着门框,指尖转着草莓梗——不知道又从哪摸出来的一颗。
左奇函“抽签吧。”
左奇函“最公平。”
纸条撕成四等份,笔尖划过,字迹被雨声吞没。
我抓住离我最近的那只手——陈奕恒。
掌心有薄茧,温度比雨还稳。
其余三人退出时,没发出一点声音。
门合拢,灯被调到最暗,只剩床头一盏。
陈奕恒坐在床沿,背影像一条被拉长的山脊。
他抬手,把薄荷水放到床头柜,杯底与木面轻碰,像一声极轻的“叮”。
陈奕恒“睡吧。”
他说,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雨里。
我侧身,额头抵着他腰侧,闻到淡淡的皂角香。
他的手落在我发顶,指尖缓慢地梳,像在给一场暴雨顺毛。
雨声渐疏时,我睁眼。
床头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只剩窗外路灯透进来的灰。
陈奕恒的呼吸均匀,手臂横在我腰上,像一条温暖的桥。
我抬手,指尖碰到他睡衣第二颗纽扣——解开,再解开。
皮肤贴上去,心跳隔着肋骨传过来,像另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