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把灰袍拉高遮住半张脸,混在逃难僧人里往山下走。火光映得夜空发红,身后传来禁军搜查的脚步声。
"站住!"
有人拦住队伍。她低头盯着脚下泥泞,听见佩刀出鞘的声响。
"找什么呢?"老和尚沙哑的声音响起,"都是逃命的穷苦人。"
沈清辞趁机往人群后方挤。掌心凤印还在隐隐作痛,血迹渗出来,在袖子里凝成硬块。她摸了摸怀中的玉扳指,裴景明最后塞给她的纸条还带着余温。
"继续走。"前面的人推搡起来。
她踉跄几步,踩到什么滑腻的东西——是具尸体,身上的袈裟还热着。
"快!这边!"
暗处伸出一只手把她拽进树林。对方劲道很大,她本能地要挣扎,却被捂住了嘴。
"别动。"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知道你是谁。"
月光漏过树梢,照见他腰间挂着的令牌。北狄的暗卫。
沈清辞瞳孔一缩,想起裴景明临死前说的话。
"你不是要找证据吗?"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三年前沈家案卷的副本。"
她没接。风雪更大了,远处寒山寺的火快要熄了。
"怎么?信不过我?"他轻笑一声,"那问问这个。"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簪,簪头刻着半朵牡丹。
沈清辞的手抖起来。这是大婚当日,盖头上绣的花。
"跟我走,就能知道真相。"他说。
她望着雪地上自己的影子,忽然笑了:"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往北走。身后传来更急的马蹄声,像是追兵。
"那你跑快点。"沈清辞突然拔刀,插进他后背。
血溅出来,在雪地上开出几朵红梅。
"你..."他瞪大眼睛倒下时,沈清辞已经换上他的大氅。
"抱歉。"她捡起金簪,"我不去北狄。"
远处有乌鸦叫。她迎着风雪往前走,掌心凤印烫得发疼。
林婉柔坐在暖阁里,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炭盆噼啪作响,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得像只狰狞的野兽。
"娘娘,寒山寺那边..."宫女欲言又止。
"死了几个?"她淡淡开口,将茶盏放下。
"回娘娘,火势太大,进去的人...都没出来。"
林婉柔冷笑一声:"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不,"宫女声音发颤,"有个北狄暗卫逃出来了,但...但被沈清辞杀了。"
"哦?"林婉柔挑眉,"她倒是会挑地方死。"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窗棂上无声融化。她望向远方,仿佛看见那个白衣女子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派人盯着北疆,"她转身掀开帘子,"我要知道沈清辞去了哪里。"
萧承煜站在御书房窗前,手里握着一封密报。烛火在他脸上跳动,映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陛下..."太监轻声唤道。
"寒山寺的事,查清楚了吗?"
"回陛下,大火烧了一夜,什么都没剩下。"
"沈清辞呢?"
"据说是..."太监顿了顿,"混在逃难僧人里走了。"
萧承煜手指收紧,纸页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派人去找。"他声音很轻,"活着也要,死了也要。"
太监低下头:"是。"
"还有,"萧承煜转身,目光灼灼,"把贺临找来。"
沈清辞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天渐渐亮了,风却更冷。
她停下脚步,看着手中的金簪。阳光照在上面,泛着诡异的光芒。那半朵牡丹,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像是在嘲笑什么。
她突然想起大婚那天,那个替她整理盖头的人。温柔的手指,轻柔的动作,还有若有若无的檀香...
"原来是你。"她喃喃道,将金簪收好。
风雪更大了,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她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两条脚印在雪地上清晰可见,一条通向京城,另一条则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乌鸦在头顶盘旋不去,像是在等什么。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迎着风雪继续前行。掌心的凤印依然滚烫,但她已经不再在意。
贺临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天边泛起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找到了吗?"身后传来萧承煜的声音。
"回陛下,"贺临没有转身,"沈清辞离开寒山寺后,杀了个北狄暗卫,然后...消失了。"
"什么意思?"
"她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条脚印。"贺临终于转过身,"一条通向京城,另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
萧承煜沉默片刻:"派人去查。"
"是。"
"还有..."贺临欲言又止,"凤印的事,您打算怎么办?"
萧承煜脸色阴沉:"先找到她再说。"
贺临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抬头望向天空,一群乌鸦正朝京城方向飞去。
"沈清辞,你到底要去哪里?"
风雪中,沈清辞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没有回头看,也没有犹豫。两条脚印在雪地上交错,最终分道扬镳。
一只乌鸦落在她肩头,轻轻啄了啄她的头发。
"走吧。"她对乌鸦说,"去找真正的答案。"
远处的山峦隐没在风雪中,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但她知道,这次的选择,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