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雪终于停了，檐角冰棱垂落如珠帘，映着晨曦泛起微光。魏嬿婉站在廊下，望着远处御花园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着的蝴蝶纹。那封神秘信笺已被她悄悄焚毁，灰烬随风散入积雪深处，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她知道，那个警告并非虚言。
几日前与凌云彻偶遇之事虽被压下，但海兰的目光却再未从她身上离开。而更让她在意的是，皇后近日频频召见嘉贵妃，二人低声密谈时的眼神交汇，总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魏嬿婉低头看了看手中新换的舞衣，柔软的轻纱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这半个月来，她几乎夜夜都在偏僻回廊中练习这支舞。老宫女说，前朝曾有一位舞姬凭借一支《惊鸿》扭转命运，她便特意寻来了残本，反复拆解、揣摩每一个动作。
“娘娘，皇上今夜要在御花园设宴。”小太监悄声递来消息，“听说是要赏灯听曲，嘉贵妃已安排好歌舞班子。”
魏嬿婉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辛苦你了。”她将一枚银锞子塞进小太监掌心，转身走入内殿，将消息藏进了心底最深处。
宴会的消息传得极快，翊坤宫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如懿并未特别叮嘱她要随行，但她早已备好了最合宜的衣裳与妆容。夜色初降，她随着如懿一行人步入御花园，灯火阑珊间，空气中浮动着沉香与酒气。
席间歌舞升平，乐音悠扬，直到嘉贵妃安排的舞班上场。那名领舞的宫女在跳跃时忽然绊倒，手中的扇子飞出数步，引得众人哄笑。嘉贵妃脸色微变，正欲唤人替换，魏嬿婉已悄然向前一步，屈膝跪地：“奴婢愿献薄技，以助君欢。”
全场静了一瞬。
皇上微微挑眉，“哦？你也会舞？”
魏嬿婉抬起头，眼波流转，似水含情，“略通一二，愿为陛下献丑。”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齐聚于她一身素白舞衣之上。嘉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未阻拦。皇上颔首示意，乐师重新调弦，鼓点缓缓响起。
魏嬿婉起身，裙裾轻扬，足尖点地，如同踏雪无痕。她的舞姿并不张扬，却自有一股清冷孤高之气，似月下孤梅，又似寒江飞燕。她旋转时，袖口那只蝴蝶纹若隐若现，宛如活物般翩然欲飞。
皇上看得入神，连眼角笑意都未曾掩饰。待舞毕，他亲自赐下一枚玉簪，雕工精美，花蕊处嵌着一颗小小的东珠，在灯光下流转生辉。
“好一个惊鸿之舞。”皇上赞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魏嬿婉，是翊坤宫侍奉如懿娘娘的宫女。”
“魏嬿婉……”皇上念了一遍，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息，“赏。”
满座宾客皆投来羡慕或探究的目光。魏嬿婉谢恩退下，走过嘉贵妃席位时，听见她低声对身旁宫女吩咐：“去查，她到底是谁的人。”
那一夜，魏嬿婉回到翊坤宫，海兰站在廊下，目光冷淡如霜。魏嬿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轻轻抚过袖口那只蝴蝶，转身进了自己的住处。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温暖而不灼人。魏嬿婉刚梳洗完毕，便听闻嘉贵妃身边的亲信太监已在四处打听她的底细。她不慌不忙，依旧每日准时到主殿伺候，偶尔抬眸，能看见如懿眼中流露出的一丝复杂神色。
“你近来，倒是出风头得很。”如懿淡淡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玉簪。
魏嬿婉低眉顺眼，“奴婢不敢，只是偶然得幸，愿为娘娘争光。”
如懿看着她，许久才轻声道：“宫里，从来都不缺会跳舞的人。”
魏嬿婉心中一凛，却依旧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她退出殿外，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太监。对方低声传话：“娘娘有请。”
魏嬿婉点头，跟随而去。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处幽静偏殿。殿门半掩，她推门而入，屋内香气缭绕，烛火摇曳，一名身着深紫锦袍的女子背对她而坐。
“你就是魏嬿婉？”女子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魏嬿婉跪下行礼：“奴婢正是。”
“我听闻，你昨日在御花园跳了一支《惊鸿》。”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脸，“你可知，这支舞，曾经害死过多少人？”
魏嬿婉心头一震，抬头望向她——是嘉贵妃。
“奴婢不知。”她语气平静，“奴婢只知道，舞跳得好不好，要看陛下是否喜欢。”
嘉贵妃嘴角微勾，眼神却冷得像冬夜的风，“很好。既然你喜欢跳，那便继续跳吧。”
魏嬿婉垂首，不动声色地退出大殿。她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浓，翊坤宫内烛影摇曳。魏嬿婉坐在窗边，取出那枚玉簪细细端详。东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藏着无数秘密。她轻轻将它插进发髻，指尖滑过簪身，触到一处细微的刻痕——一道极浅的花纹，像是某种标记。
她眯起眼，正欲细看，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娘娘，有人送来一封信。”
魏嬿婉接过，展开一看，字迹潦草，只有寥寥数语：
“你若再靠近他一步，便是第二个舞姬。”
她冷笑一声，将信纸折好，放入袖中。窗外风起，吹动帘幕，隐约可见远处御花园的灯火依旧明亮。
而她的舞，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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