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水般漫过陆家宅院的屋脊。如萍蜷缩在衣柜角落里，耳畔是沉重的脚步声与雪琴冰冷的命令。她屏住呼吸，指尖紧紧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入血肉。尔豪的身影就在几步之外，可那背影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砰！”书房门被猛地撞开，仆人们鱼贯而入，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如萍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真的背叛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重新关上。她缓缓睁开眼，只余下黑暗与寂静。她没有再看尔豪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从衣柜中爬出，轻手轻脚地绕到后窗，借着藤蔓攀下墙根，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知道不能再回陆家。
风卷起尘土，在她裙角打了个旋儿又散去。她一路奔跑，直到双腿发软，才停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口。远处传来悠扬的手风琴声，混着人群喧闹，那是舞厅的方向。
她忽然想起依萍曾说过的话：“如果你想查明真相，就去找何书桓的父亲。”
她不能停下。
她必须继续。
舞厅门口，霓虹灯映照着她的脸，苍白如纸。她刚踏进一步，便被人拦住。
“小姐，您不像是这里的常客。”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上下打量她，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如萍抬起头，目光坚定：“我要找秦五爷。”
男人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请跟我来。”
她被引至一间包厢，灯光柔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茄味。坐在主位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考究，神情从容。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
“你就是陆家的如萍？”
如萍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我救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秦五爷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在查陆家与日本商会的事，也知道你处境艰难。我可以帮你。”
如萍沉默片刻，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五爷轻轻敲了敲桌面，眼神微敛：“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日本商会这些年在沪上扩张得太快，已经威胁到了我的生意。我想扳倒他们，而你……恰好有这个机会。”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直视他的眼睛。
“利用你的身份，继续调查他们的交易记录、账本、人员往来，任何能证明他们非法行为的东西。我会提供保护，并确保陆家不会受到牵连。”
如萍心头一震，她知道这是个危险的提议，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如果你真想合作，那就先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她试探道。
秦五爷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手下截获的一份货运单据，上面的收货人是雪琴。”他顿了顿，“而且，这批货物是从日本直接运来的。”
如萍翻开文件，心跳加快。果然，收货人那一栏赫然写着“雪琴”二字。
“你不是第一个想揭开这件事的人。”秦五爷继续道，“但你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接近核心的人。”
如萍攥紧拳头，脑海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眼神，父亲生前的沉默，还有尔豪那冷漠离去的背影。
她终于明白，这场棋局早已开始，而她不过是刚刚拿起棋子。
“好。”她低声说，“我答应你。”
秦五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五爷，外面有人闹事！”一名手下冲进来禀报。
“谁？”秦五爷皱眉。
“是雪琴的人！他们带了不少人过来，说是来找陆家大小姐的。”
如萍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我得走。”
秦五爷摆了摆手：“别慌，我安排你从后门离开。”
他转向手下：“通知后门守卫，送她出去。”
“等等。”如萍忽然按住他，“我还想确认一件事。”
“你说。”
“你和日本商会……是不是有旧怨？”
秦五爷神色一滞，随即淡淡一笑：“有些事情，等你查得更深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如萍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点点头。
她被匆匆带往后门，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她回头望了一眼舞厅的方向，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但她没时间多想。
她必须找到证据。
她必须让所有人看清真相。
第二天清晨，她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封很普通，没有署名，只有几个字：“小心身边人。”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叠照片。
第一张，是雪琴站在码头边，与一位身穿和服的男子交谈。第二张，是两人交接一只黑色皮箱的画面。第三张，背景模糊，却隐约可见一座仓库的标识。
她将照片一张张摊开，手指颤抖。
这些照片，比她在书房发现的地契更加致命。
它们不仅证明了雪琴与日本商会之间的联系，还可能牵扯出更大的阴谋。
她将照片仔细收好，藏入贴身的夹层中。正准备离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如萍，是我。”是尔豪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照片。
“开门吧。”他说，“我知道你还活着。”
她没有动。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他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如萍沉默片刻，终于打开了门。
尔豪站在门外，神情复杂。他手里拿着一枚徽章，正是昨夜他在书房交给她的那枚日本商会标志的金属徽章。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它。”他说，“我曾在一个人身上见过同样的东西。”
“谁？”她问。
“秦五爷。”尔豪低声道，“他是怎么拿到这张照片的？他为什么愿意帮你？如萍，你不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吗？”
如萍心头一震，脑海中闪过昨晚秦五爷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低头看着手中照片，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照片上的背景标识，似乎并不是仓库，而是……
一座废弃的军火库。
而那座军火库，早在三年前就被炸毁了。
是谁拍下了这些照片？
又是谁，把它们寄给了她？
她猛然抬头，看向尔豪。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