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回到公馆时已近午夜。
刘公馆坐落在法租界最幽静的街区,三层西式洋房被高大的围墙环绕,门前站着持枪的警卫。见他回来,警卫立刻立正行礼。
"少爷,老爷问您今天巡查的情况。"管家迎上来接过他的军帽。
刘耀文明天再说
刘耀文扯开领口,大步走向楼梯。走到一半又停下
刘耀文对了,明天下午三点有个叫宋亚轩的会来,圣约翰大学的学生,直接带他到琴房。
管家愣了一下,"琴房?少爷要学钢琴?"
刘耀文有问题吗
刘耀文挑眉
"没、没有。"管家连忙低头,"我这就去安排。"
刘耀文回到卧室,脱下军装外套扔在沙发上。窗外,上海滩的灯火依旧璀璨。他倒了杯威士忌,站在窗前慢慢啜饮,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含泪的眼睛。
真是见鬼了。他摇摇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次日清晨,刘耀文刚走进餐厅,就看见父亲刘大帅已经坐在主位上看报纸。五十岁的刘大帅身材魁梧,浓眉下的眼睛锐利如鹰,即使穿着居家便服也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说你昨晚在百乐门为了个弹钢琴的小子,罚了自己手下的兵?"刘大帅头也不抬地问。
刘耀文坐下,佣人立刻端上早餐。
刘耀文他们违反军纪,当众调戏学生,该罚。
刘大帅哼了一声,"什么时候我刘家的兵连玩个戏子都不行了?"
刘耀文他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 不是戏子
刘耀文切煎蛋的手顿了顿。
"哦?"刘大帅这才放下报纸,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查得倒清楚。"
刘耀文面不改色
刘耀文例行公事
"随你吧。"刘大帅重新拿起报纸,"不过别忘了,下个月银行家陈先生的女儿从英国回来,你得多花点心思。"
刘耀文握刀的手一紧,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早餐后,刘耀文叫来了副官张德海。张德海四十出头,是刘大帅的心腹,跟了刘家十几年,对刘耀文却总是阳奉阴违。
刘耀文去查查那个叫宋亚轩的,圣约翰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家境如何,住在哪里,越详细越好。
张德海眯起三角眼,"少爷对这小子这么上心?"
刘耀文需要向你解释?
刘耀文瞥了他一眼
张德海立刻低头
“不敢 我这就去办”
不到中午,张德海就带着资料回来了。刘耀文翻阅着薄薄的几页纸,眉头越皱越紧。
宋亚轩,十九岁,圣约翰大学音乐系二年级,成绩优异。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住在闸北一处简陋公寓。母亲患有肺病,长期卧床,全家靠宋亚轩在舞厅弹琴和给人补习钢琴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
最后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宋亚轩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抱着书本走在校园里,阳光下的侧脸干净得近乎透明。
刘耀文合上文件
刘耀文安排车 我要出去一趟
"少爷,下午三点那小子不是要来吗?"
刘耀文我说 安排车
刘耀文一字一顿地说。
半小时后,刘耀文的黑色奔驰停在闸北一处破旧的弄堂口。这里与法租界的繁华判若两个世界,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小贩和行人,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劣质煤炭的味道。
"少爷,这种地方不安全,还是我替您去吧。"张德海劝阻道。
刘耀文没理他,径直下车,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斑驳的三层小楼。楼梯狭窄昏暗,墙皮剥落,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木板吱呀作响。
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门前,刘耀文停下脚步,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这次用力些。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
"请问宋亚轩在家吗?"
一阵咳嗽声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憔悴的女人的脸。"亚轩去学校了,您是?"
刘耀文刚要回答,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宋亚轩抱着一包药跑上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宋亚轩妈 您怎么起来了
宋亚轩的话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刘耀文
宋亚轩你 你怎么在这
刘耀文也没想到会这样碰面,一时语塞。宋母却已经打开门,"亚轩,这位先生是?"
宋亚轩他 他是
宋亚轩宋亚轩结结巴巴不知如何介绍。
刘耀文我是刘耀文
刘耀文主动上前
刘耀文昨晚在百乐门认识了令郎,想请他做我的钢琴教师。
宋母眼睛一亮,连忙让开门口,"请进,请进,家里简陋,刘先生别介意。"
走进屋内,刘耀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一张木床,一个小煤炉,墙角堆着几个装杂物的木箱。唯一的窗户旁放着一架老旧的小钢琴,琴键已经泛黄,却擦得一尘不染。
宋母又咳嗽起来,宋亚轩赶紧扶她坐下,熟练地倒水递药。
宋亚轩妈,你先吃药,我去给刘先生倒茶。
刘耀文不用麻烦了
刘耀文我刚好路过,想亲自邀请宋先生今天下午去我公馆试课。
宋亚轩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刘耀文要亲自来邀请,明明昨晚已经说好了。
"亚轩钢琴弹得可好了,"宋母骄傲地说,"从小就很有天赋,圣约翰的教授都说他将来能成为大音乐家。"
"妈..."宋亚轩有些不好意思。
刘耀文点点头
刘耀文我相信。那么,下午三点可以吗?
宋亚轩可以是可以
宋亚轩犹豫了一下
宋亚轩但是酬金?
刘耀文每小时两块大洋,每周三次,如何?
刘耀文给的价钱是普通的三倍
宋亚轩太 太多了
刘耀文就这么定了
刘耀文不容拒绝地说,然后转向宋母
刘耀文夫人气色不太好,我认识一位德国医生,专治肺病,下午我派人来接您去看看。
"这怎么行..."宋母连连摆手。
宋亚轩不必了
宋亚轩我们…我们有自己的医生
刘耀文看出他的戒备,不再坚持。
刘耀文那好 下午见
刘耀文微微颔首 转身离开
走到楼下,刘耀文对张德海说
刘耀文去请霍夫曼医生来,就说我请他出诊。
"少爷,那小子明显不领情,您这是..."
刘耀文照我说的做
下午两点五十分,宋亚轩准时出现在刘公馆门前。他穿着唯一一套体面的藏青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抱着几本琴谱。
管家将他引到琴房。琴房位于公馆二楼,宽敞明亮,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放在中央,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
宋亚轩情不自禁地走到钢琴前,轻轻抚摸着光亮的琴盖。这是他一直梦想能弹奏的顶级钢琴。
刘耀文喜欢吗
宋亚轩回头,看见刘耀文穿着休闲的白衬衫和西裤,比昨晚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儒雅。
宋亚轩很美的琴
宋亚轩由衷的说
刘耀文开始吧 教我弹点什么
宋亚轩眨了眨眼
宋亚轩您…您有基础吗
刘耀文完全没有
宋亚轩那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一下
宋亚轩翻开琴谱
宋亚轩首先认识一下琴键和音阶...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宋亚轩耐心地讲解基础知识,刘耀文看似认真地听着,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宋亚轩的侧脸——他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示范时修长的手指,还有偶尔露出的小虎牙。
宋亚轩刘先生 您有在听吗?
宋亚轩发现他走神
刘耀文叫我耀文吧。
刘耀文私下不用这么正经
刘耀文伸手在琴键上胡乱按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音。宋亚轩忍不住笑了,"不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地握住刘耀文的手,引导他找到正确的琴键。两人的手接触的瞬间,宋亚轩突然意识到不妥,连忙缩回手
宋亚轩对不起…我
刘耀文没事
刘耀文嗓音有些哑
刘耀文继续
课程结束时,管家送来茶点。宋亚轩小口啜饮着红茶,目光不时瞟向窗外花园
刘耀文喜欢花?
宋亚轩嗯嗯,特别是玫瑰。我家没条件种,妈妈以前最喜欢了。
刘耀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宋亚轩那个
宋亚轩犹豫的开口
宋亚轩为什么选我当老师?以您的身份,完全可以请到更知名的教授。
刘耀文放下茶杯
刘耀文因为你弹琴的样子
宋亚轩什么样子
刘耀文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你和音乐。
刘耀文难得地斟酌着词句
刘耀文很纯粹
宋亚轩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刘耀文明天同一时间?
宋亚轩好
宋亚轩点点头,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刘耀文突然叫住他
刘耀文宋亚轩
宋亚轩嗯?
刘耀文霍夫曼医生下午去看过你母亲了。
宋亚轩愣住了
宋亚轩什么
刘耀文德国最好的肺病专家,他开了新药,应该会有效 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
宋亚轩眼眶红了
宋亚轩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非亲非故...
刘耀文别拒绝,为了你母亲。
宋亚轩看了看刘耀文 深深地鞠了一躬
宋亚轩谢谢您
刘耀文抬手拍了拍
刘耀文明天见
宋亚轩离开后,张德海从走廊阴影处走出来,"少爷,您太纵容那小子了。大帅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刘耀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刘耀文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可…可是”
刘耀文出去
张德海阴沉着脸离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向刘大帅报告这件事。
刘耀文回到琴房,坐在宋亚轩刚才坐过的位置,手指轻轻抚过琴键。他想起宋亚轩含泪道谢的样子,胸口泛起一种陌生的柔软感。
这种感觉,让他既困惑又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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