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教室,楚稚趴在课桌上,锁骨处的伤口仍隐隐作痛。他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早与薄瀛的冲突。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中,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课间休息时,楚稚独自走到走廊尽头。秋风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他望着远处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同学,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楚稚!”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是同班的林夏。她抱着一摞作业本,快步走过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楚稚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林夏狐疑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领口隐约露出的纱布上:“这是怎么弄的?不会是薄瀛那家伙又欺负你了吧?”楚稚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伤口,想要否认,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夏气得跺脚:“他也太过分了!整天就知道欺负人,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啊!你别总是忍着,得告诉老师!”“算了,”楚稚轻声说,“说了也没用,而且……”他顿了顿,想起母亲脸上的担忧,“我不想让妈妈担心。”林夏看着他倔强又无奈的模样,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另一边,薄瀛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班主任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课,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今早与楚稚对峙时他眼底的倔强与委屈,还有楚稚母亲含泪的眼神,不断在他脑海中交织。他烦躁地扯松领带,用力揉了揉头发。他知道楚稚母子没有欠他什么,可他一想到他的父亲在母亲死后第二年就将他们带进了门,他就无法不迁怒于他们……
“薄瀛,你来回答这个问题。”班主任的声音突然响起。薄瀛猛地回过神,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缓缓站起身,却连题目是什么都不知道。“老师我不会”薄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答,“你!哎,坐下好好听”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不明白薄瀛怎么会变成这样。
放学铃声响起,楚稚收拾好书包,尽量避开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他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薄瀛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薄瀛抬眼看到他,眼神复杂。楚稚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绕开他走。
“站住。”薄瀛掐灭香烟,几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楚稚握紧书包带,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薄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膏,重重地塞进他手里:“擦伤口。”楚稚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薄瀛已经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他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支药膏,不知所措。
回到家,楚稚推开家门,屋里静悄悄的。母亲还没下班,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小稚,锅里温着饭菜,记得吃。妈妈要加班,晚点回来。”楚稚放下书包,走进厨房。打开锅盖,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是他最爱吃的番茄炒蛋。他盛了一碗饭,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薄瀛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一眼,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薄瀛别开脸,径直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楚稚望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开口:“一起吃饭吧。”薄瀛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没胃口。”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楚稚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他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不是一句简单的话、一支药膏就能轻易修复的。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希望,或许有一天,他们能真正地理解彼此,冰释前嫌。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这冰冷的钢筋水泥森林里,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萤火,在黑暗中闪烁,忽明忽暗。
深夜,楚稚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薄瀛蜷在沙发上,膝头摊着一本泛黄的相册,玻璃茶几上散落着几片瓷瓶残片,月光透过纱帘,在他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
"你还没睡?"楚稚的声音在寂静中惊得薄瀛浑身一颤。相册"啪嗒"掉在地上,露出夹在其中的一张照片——穿着芭蕾舞裙的女人正踮着脚尖谢幕,天鹅颈后有道月牙形的疤,与楚稚母亲后颈的伤痕竟有七分相似。
薄瀛慌乱地去捡相册,却不小心被瓷片划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照片上,晕开一片诡异的红。楚稚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抓住他流血的手按在水龙头下冲洗。水流声中,薄瀛的声音突然沙哑:"我妈以前是芭蕾舞演员,车祸那天,她本来要带我去看新剧排练......"
这句话像根刺,扎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防备。楚稚这才发现,薄瀛藏在暴戾下的,不过是个被疼痛困住的孩子。他转身翻出医药箱,学着母亲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给薄瀛包扎伤口。酒精棉擦过伤口时,薄瀛突然轻笑:"你和你妈妈真像,连包扎的手法都一样。"
第二天清晨,楚稚在厨房煎蛋时,发现案板上多了袋冻虾仁——那是他上周随口提过想吃的菜。薄瀛倚在厨房门口,校服领口歪斜,却破天荒地递来一杯热牛奶:"手别碰水,伤口容易发炎。"楚稚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残留的温度,突然想起昨夜照片里女人温暖的笑。
放学路上,林夏指着远处的身影咋舌:"薄瀛居然在等你?他转性了?"楚稚望着校门口抱着篮球的薄瀛,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延伸到自己脚下。薄瀛扬了扬手里的创可贴:"打球擦伤了,帮我贴?"
篮球场上,薄瀛教楚稚运球的动作笨拙又认真。当楚稚不小心摔坐在地上时,薄瀛伸手拉他的瞬间,两人同时看到彼此掌心的疤痕——一个是为护相框留下的旧伤,一个是昨夜被瓷片割破的新痕,此刻在暮色里竟像两枚相似的勋章。
又是一个深夜,楚稚被争吵声惊醒。薄父的怒吼穿透墙壁:"你最近成绩下滑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打篮球?"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响。楚稚冲出去时,正看见薄瀛攥着撕碎的成绩单,脖颈处有鲜红的指印,薄瀛正指着薄父大吼:“现在你管我了?妈妈车祸住院时,你只记得你的生意,只来看过她一次……”薄父瞬间暴起,扬起手就要朝薄瀛打去,“逆子!我幸幸苦苦赚钱还不是为了你们?”他几乎是本能地挡在薄瀛身前:"叔叔,是我约他去打球的,您别骂他......"
薄父的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薄瀛突然拽着楚稚冲进房间,反锁了门。黑暗中,两人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薄瀛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其实我知道,你妈每天偷偷给我书包塞牛奶......"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天摔花瓶,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对着爸爸笑,像极了我妈住院时,那些假装关心的笑脸......"
窗外暴雨倾盆,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楚稚摸索着握住薄瀛冰凉的手,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再冷的冬天,冰下面也藏着春天。"此刻,两道颤抖的影子在月光下渐渐靠近,像两簇试图相互取暖的萤火,在风雨中摇曳,却始终倔强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