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的闹钟我没敢让它响第二声，摸黑爬起来套上公司发的练习生制服。布料硬挺得硌皮肤，标签扎在后颈那儿，像根细小的刺提醒着我现在身在何处——不是上海音乐学院那间洒满阳光的琴房，而是时代峰峻总部顶楼，传说中只有核心艺人才能用的A区练习室。
电梯数字从18跳到22，镜面映出我紧绷的侧脸。昨天签约时王姐拽着我的胳膊说"多少人挤破头想站在你现在的位置"，当时我还傻乎乎地把这话当成鼓励。直到今早五点收到她的微信："今天开始你跟师兄们一起晨练，别迟到，他们不喜欢等人。"
推开练习室门的瞬间，冷空调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了我一脸。巨大的空间里只有整面墙的镜子亮着，把我单薄的影子切成无数片。地板磨损得厉害，有些地方泛着白白的印子，那是成千上万次旋转跳跃留下的痕迹。角落里的饮水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天花板上的音响像几只沉默的眼睛盯着我。
舞蹈包里的练功服被我攥得发皱，指腹蹭到昨晚反复修改的歌词本边角。来这儿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够努力了，可当鞋底触到这块地板时，胃突然抽紧。我赶紧走到镜子最偏的位置，对着反光做最基础的拉伸。镜子里的女生扎着简单的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眼神里的慌张藏都藏不住。
墙上时钟指向六点半时，门把手突然转动。我像被针扎似的僵住，背挺得笔直，镜子里映出那个逆光走进来的身影。黑色紧身衣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运动鞋落地悄无声息，直到他转到正面压腿，我才看清王俊凯的脸。
比电视上瘦好多，下颌线锋利得像能割破空气。他显然没料到这么早会有人，动作顿了半秒，但很快恢复自然。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肌肉随着拉伸的动作起伏，右腕上有道浅色疤痕，在晨光里若隐隐现。
我屏住呼吸假装认真拉伸，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动作移动。他跳的是那支拿了年度金奖的独舞，每个旋转都带着漂亮的控场感，最后落地那个0.5秒的定格，连发丝晃动的弧度都像是计算好的。
"新来的？"
音乐突然停了，他转过身直视着镜子里的我。我吓得差点同手同脚站军姿："嗯！师兄好！我叫林念，昨天刚签进来的练习生！"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走过来拿毛巾擦汗，白色T恤被汗水浸得半透。"林念，"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名字不错。"毛巾擦过脖颈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七点整，练习室门被"砰"地推开，王源甩着钥匙串晃进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哟，小凯哥今天够早啊——"话没说完就看见角落里的我，眼睛瞬间亮了，"这位是？"
王俊凯正在喝水，闻言动作一顿："新来的练习生，林念。"语气听不出情绪。
王源径直走过来，把手里的早餐袋往我怀里一塞。"喏，给你的见面礼。"是那家超难排队的网红三明治，包装还带着余温。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他就像才看见王俊凯似的："小凯哥要不要？我多买了一份。"
"不用，"王俊凯把水杯放回架上，"晨练时间别吃东西。"
王源挑了挑眉，撕开自己的那份咬了一大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说话间转身要去放包，手肘"不经意"撞到我胳膊。手里的牛奶盒"啪嗒"掉在地上，白色液体立刻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朝着王俊凯的方向流过去。
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完了完了，第一天就搞砸了。我手忙脚乱地去捡盒子，膝盖却突然发软——有人在后面踩了我一脚！不是故意的那种，鞋底结结实实地碾过我的脚背。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我吓得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倒是腰上一左一右同时贴上温热的手掌。左边那只手力道轻点，带着安抚的意味往上扶了扶，右边那只却像铁钳似的扣住我的侧腰，指尖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小心点。"左边传来王俊凯温和的声音。
我睁开眼，正对上镜子里易烊千玺的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我右后方，黑T恤黑裤子，整个人像融进了角落里的阴影。他没看我，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直直地撞上王俊凯的视线。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王源嚼着三明治的动作停了，墙上的时钟滴答声被无限放大。我感觉自己像块夹心饼干，被夹在两股无形的力量中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谢...谢谢师兄。"我挣扎着想站直，两边的手却同时收紧了。王俊凯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腰侧的衣料，而易烊千玺的指尖已经陷进我后腰的软肉里，疼得我睫毛直颤。
"没事吧？"王源突然凑过来，离得近得我能闻到他头发上的薄荷味。他蹲下身假装帮我擦地上的牛奶，手肘却故意撞了下易烊千玺的膝盖，"哎呀 sorry啊千玺哥，没看到你。"
易烊千玺的手猛地松开了。我趁机挣脱开，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巾。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中，我听见王俊凯淡淡地说了句："王源，别闹了。"
"我哪有闹？"王源笑嘻嘻地站起身，手里还捏着擦过牛奶的纸巾，"我这不是关心新人妹妹嘛。"
暖风机突然发出"嗡"的一声启动，热风糊了我一脸。练习室里的光线仿佛变暗了几分，镜子里映出三个风格迥异却同样耀眼的男生。王俊凯靠在把杆边喝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王源盘腿坐在垫子上玩手机，嘴角却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易烊千玺站在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我们调音响，黑色T恤把肩胛骨的形状绷得很紧。
我低着头假装整理舞蹈包，耳朵却像雷达似的捕捉着周围的动静。三代练习生应该快到了，脚步声从走廊传过来，伴随着压抑的窃窃私语。门一开，喧闹声突然掐断，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站在房间中央的我。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我攥紧了背包带，指节发白。王姐昨天特意叮嘱过："TFBOYS自带流量体质，你跟他们走得近，自然有人眼红。"当时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都愣着干什么？"王俊凯突然开口，语气恢复了练习生导师该有的严厉，"各自热身，五分钟后开始今天的基础训练。"
人群立刻散开，却总有视线越过镜子的反射飘过来。我贴在最角落的把杆上做足尖练习，额角渗出的汗滴进眼睛里，涩得我睁不开。突然有人从后面撞了我一下，重心不稳差点摔下去。
"抱歉啊林念，"是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生，叫孟萌，听说已经在公司待了三年，"地上太滑了。"她嘴上道歉，眼里却一点歉意都没有。
我咬着唇没说话，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刚站稳，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易烊千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手里拿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手受伤了。"他语气很淡，目光落在我被地板擦红的手背上。
我这才发现刚才狼狈的时候把手蹭破了皮，血珠正往外渗。"没事，小伤——"话音未落，他突然拽着我往医药箱走。他步子大，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后背撞上好些惊讶的目光。
医药箱放在储物柜最上层，他抬手拿下时，黑色T恤下摆向上缩了缩，露出一小截腰线。我赶紧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磨白的运动鞋尖。消毒水的味道钻鼻孔，他用棉片蘸着碘伏的手很稳，指腹偶尔触到我的皮肤，烫得我心尖发麻。
"谢谢千玺师兄。"我小声说。
他没抬头，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以后小心点。"
包扎完回到把杆，王俊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等我。他递给我一张纸巾："擦擦汗。"我接过来想说谢谢，却发现纸巾里裹着个什么东西。抬头疑惑地看他，他却已经转身走开，只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展开纸巾，里面是张小纸条，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小字：小心点，练习室的摄像头没关。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的角落。那里果然有个小小的红点在闪烁，像只窥探的眼睛，无声地监控着房间里的一切。
八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预示着晨练结束。大家陆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王俊凯被几个男生围住讨论编舞，王源靠在门上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声音不大却笑得张扬。我背起包想趁机溜走，却被孟萌堵在门口。
"林念，等一下。"她挡在我面前，抱臂看着我，"刚才千玺师兄为什么单独给你包扎啊？你们认识？"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也凑过来，眼神里满是探究。
我攥紧背包带，刚想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王姐的微信："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给你换了新的练习时间。"下面还附了张时间表——从今天开始，我的所有练习都被安排在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正好是TFBOYS的专属练习时段。
走廊突然安静下来。王源不知什么时候挂了电话，靠在门框上看着我，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王俊凯也结束了谈话，正拿着水杯慢慢喝水，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而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门口，易烊千玺背对着光站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他微微侧头的剪影，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直直地钉在我身上。
我的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一道缝，就像我此刻的心情，眼看着就要四分五裂。手机屏裂开的蛛网在冷光灯下泛着惨白的光。我盯着"21:00-01:00"那串数字，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裂缝，玻璃碴硌得掌心发疼。
"换新时间了？"孟萌的声音突然凑到耳边，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她越过我肩膀瞥见屏幕，嗤笑一声，"九点到凌晨？这是要当师兄们的专属陪练啊。"
走廊里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漫上来。我弯腰捡手机的瞬间，听见身后有人压低声音说"肯定是走了后门"，另一个声音接腔"没看到刚才千玺师兄亲自给她上药吗"。这些话像细小的针，扎进我发烫的耳垂。
"让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我腰后伸过，按压在孟萌撑着门框的手臂上。易烊千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上还带着练习室消毒水的清冽气息。他没看我，目光落在孟萌僵住的手上，指节微微用力。
"哦哟，千玺师兄心疼新人妹妹了？"王源突然从门后探出头，手里转着车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刺耳。他几步走到我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塞进我口袋，"手机屏碎成蜘蛛网了还看，走，我送你去修。"
温热的指尖擦过我掌心时，我听见王俊凯喝水的声音停了。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晨光把玻璃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映得他瞳孔颜色很浅。
"王姐让九点去办公室。"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走廊，"现在八点四十。"
王源的手顿在我口袋里，随即轻佻地拍了拍我的大腿："那正好，顺路。"他拽着我往外走的瞬间，我感觉两道视线同时落在我背上，一道灼热如炭火，一道冷冽似寒冰。
电梯里的三面镜子把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王源站在我对面，手机镜头若有似无地对着我；侧后方的角落，易烊千玺低头看着地面，帆布鞋鞋尖蹭着地毯绒毛；而电梯门外，王俊凯靠着墙壁的身影在镜面里若隐若现，直到金属门缓缓合上。
"新人妹妹以前学什么的？"王源突然打破沉默，手指在我锁骨处比划着，"这制服穿你身上还挺合适。"他指尖离我皮肤只有一厘米，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镜面。
"别吓到她。"易烊千玺突然抬手按亮了18楼的按键，明明我们要去12楼王姐办公室。他抬眼看向王源，目光沉沉的，"前辈该有前辈的样子。"
"哟，"王源夸张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这不是关心新人嘛。"电梯停在18楼发出"叮"的一声，他侧身让易烊千玺出去，经过对方身边时却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小醋坛子翻了也别乱按楼层啊。"
电梯门再次合上时，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王源靠着镜面滑坐到地上，突然仰头笑出声："你知不知道他们多久没来晨练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在寂静中发出脆响，"王俊凯的电影今天杀青，易烊千玺的街舞节目录到凌晨三点。"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偏偏昨天王姐官宣新人，今天两人就同时出现在练习室。"王源把糖丢进嘴里，舌尖顶着腮帮子说话含混不清，"你说巧不巧？"电梯骤然下降带来的失重感让我胃里翻江倒海，他却突然抓住我的脚踝，"说起来，王姐没告诉你吗？这次招新人，是专门给他们仨选伴舞的。"
12楼到了。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王源突然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 mint 糖的味道："不过看现在这架势..."他轻咬着我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好像想要的不只...舞伴。"
王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时，正看见她把一叠照片塞进抽屉。黄铜锁扣碰撞声中，她慌忙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不定："小林来了？坐。"办公桌红木桌面上，三份印着TFBOYS标志的文件夹并排摆着，边缘都有些微卷曲，像是被反复翻阅过。
"练习时间的事..."我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是公司的决定。"王姐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金属反光晃得我眼睛发花，"你也知道，普通练习生哪有资格用A区？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突然把一摞文件推到我面前，最上面是份《保密协议》，"签了这个，以后你就是师兄们的专属伴舞。"
文件下压着张照片，四个穿着同款制服的女生站在TFBOYS身边，笑靥如花。我认出她们是去年参加选秀爆火的女团成员，最近却突然销声匿迹。指腹擦过照片边缘，发现相纸背面有深深的折痕，像是被人用力攥过。
"那她们呢？"我低声问，指尖点在照片上其中一个女生的脸。
王姐的笑容瞬间僵住。办公室老式挂钟突然发出"咔嗒"一声，秒针跳过某个刻度时，她猛地合上抽屉锁死。金属锁芯转动的声音里，我听见自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别签字。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声。我瞥向楼下，王俊凯的黑色保姆车正缓缓驶出大门；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易烊千玺的身影出现在磨砂玻璃门外；而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王源发来的微信：签吧，签了晚上教你跳新舞\~\[星星眼\]
三份文件夹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王姐转动着钢笔，金属笔尖在《保密协议》最后一页划出沙沙声响。我不知道该相信短信里的警告，还是门外虎视眈眈的视线，只觉得这红木办公桌像个巨大的陷阱，而我正站在悬崖边缘，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
"怎么？"王姐突然把笔塞进我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缝爬上来，"不敢签？"她凑近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以为昨天签约时，是谁突然开口要把你分到A区的？"
钢笔尖在签名处悬停的瞬间，我听见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易烊千玺压抑的闷哼。磨砂玻璃上突然映出个晃动的人影，伴随着王源夸张的惊呼声："哎呀千玺哥！你怎么把负重块踢倒了？"
王姐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起身去锁门，却在钥匙插进锁孔的前一秒，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砰"地推开。
王俊凯站在门口，制服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白色T恤领口还沾着点灰尘。他身后，易烊千玺正弯腰捡起地上的铸铁负重块，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再远些，王源靠在走廊栏杆上，手里转着手机，镜头对准了我们这边。
"王姐，"王俊凯的目光越过办公桌，直直落在我握着钢笔的手上，"新伴舞的事，我们想亲自和林念谈谈。"他一步步走近，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重锤砸在我心脏上，"毕竟是要天天一起练到凌晨的人，总得合得来，你说对吗？"
钢笔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在《保密协议》上划出道长长的墨痕，恰好穿过"自愿放弃所有曝光权"那行小字。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三个人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让我突然想起今早练习室镜子里的画面——无数个自己被困在无数面镜子里，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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