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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血月同谋

宫中醉

子时的更鼓刚过,虞清欢披上一件墨色斗篷,将兜帽拉低至眉际。铜镜中的自己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嫣红的唇,宛如夜行的妖魅。

"娘娘,真的要独自前往吗?"青霜忧心忡忡地递上一盏琉璃宫灯,"至少让奴婢..."

"不必。"虞清欢打断她,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塞入袖中,"你留在昭阳宫,若有人问起,就说本宫早已歇下。"

青霜还想说什么,却在主子冷冽的眼神中住了口。这三日来,她亲眼看着虞清欢从那个谨慎小心的贵妃,蜕变成如今这个眼神锐利、杀伐决断的宫闱棋手。

虞清欢最后检查了一遍袖中的暗袋——龙纹玉佩、假孕药、淬了毒的银针,一应俱全。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后窗,轻盈地跃入夜色中。

十月的夜风已带寒意,吹得御花园中的草木沙沙作响。虞清欢避开巡逻的侍卫,沿着偏僻小径疾行。月光被云层遮蔽,只余几颗孤星在天际闪烁,照得青石板路泛着幽幽冷光。

假山群位于御花园西北角,怪石嶙峋,形如鬼魅。虞清欢刚靠近,就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是沈念安。

"督主好雅兴,深夜在此赏石。"她压低声音,脚步未停。

一道修长身影从最大的假山后转出。沈念安今夜未着官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束着暗纹革带,更显得肩宽腰窄,英挺逼人。月光下,他那张俊美如妖的面容半明半暗,桃花眼中似有星河流转。

"娘娘赴约准时,令人欣慰。"沈念安拱手一礼,动作优雅如舞蹈,"这边请。"

他引她来到假山深处一个隐蔽的石洞前。虞清欢脚步微顿,手指悄悄摸向袖中的匕首。

"娘娘不必戒备。"沈念安似有所觉,轻笑一声,"若本督要对娘娘不利,早有机会,何必等到今日?"

说着,他率先弯腰进入石洞。虞清欢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洞内竟别有洞天——约两丈见方的空间,四壁镶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荧光。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两把藤椅,桌上竟还备了茶点。

"督主倒是准备周全。"虞清欢挑眉,没有落座的意思,"不知这处宝地,招待过多少贵客?"

沈念安自顾自倒了杯茶:"娘娘是第一个。"他抬眼,目光灼灼,"也会是最后一个。"

虞清欢耳根微热,强自镇定道:"督主约本宫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品茶赏月吧?"

"自然不是。"沈念安突然正色,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娘娘请看。"

虞清欢接过信笺,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细看。越看,她的手指越是发抖。这竟是她父亲虞丞相与镇国公——皇后父亲的密信往来,上面详细记载了他们计划在秋猎时刺杀皇帝,然后扶持六皇子登基,由虞丞相担任摄政王的阴谋。

更令她心惊的是,信中提到若虞清欢届时已怀孕,便留她性命;若未有孕,则随皇帝一同"暴毙"。

"这...这不可能..."虞清欢声音发颤,"父亲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牺牲你?"沈念安冷笑,"娘娘何必自欺欺人?从他将你送入宫那刻起,你就是一枚弃子。"

虞清欢猛地抬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督主为何给我看这个?"

沈念安突然逼近一步,将她困在石壁与自己之间。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淡淡的沉香味,危险又魅惑。

"因为本督要娘娘看清现实。"他低头,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在这盘棋局中,能保你性命的,只有我。"

虞清欢背后是冰冷的石壁,面前是他灼热的身体,冰火两重天。她强迫自己冷静:"督主想要什么?"

沈念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缓缓下滑至颈项,最后停在锁骨处:"本督以为,娘娘已经猜到了。"

他的指尖如火焰般滚烫,所过之处激起一阵战栗。虞清欢屏住呼吸,心跳如雷。

"我要你合作。"沈念安突然退开一步,声音恢复清明,"粉碎这场阴谋,同时...给你父亲一个教训。"

虞清欢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合作?"

沈念安坐回藤椅,示意她也坐下。虞清欢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与他相对的位置。

"秋猎在即,时间紧迫。"沈念安压低声音,"皇后一族已暗中调动边关驻军,届时将以护驾为名包围猎场。你父亲则负责在皇帝酒中下毒。"

虞清欢倒吸一口冷气:"督主既然知晓,为何不直接禀明太后或皇上?"

"因为本督要的不仅是阻止这场叛乱。"沈念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更要借此机会,一举铲除皇后一族和你父亲的势力。"

虞清欢心头一震。这才是真正的沈念安——冷酷、精准、一击必杀。

"那我呢?"她直视他的眼睛,"督主计划中,本宫扮演什么角色?"

沈念安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俊美的面容更加妖异:"娘娘是关键。只有你能接触到皇帝饮食,也只有你能取得你父亲的信任。"

虞清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我当双面细作?一边向父亲传递假消息,一边在皇帝饮食中动手脚?"

"聪明。"沈念安赞赏地点头,"但不是真的下毒,而是一种特殊药物,服下后会出现中毒症状,实则无害。届时本督会以救驾为名,率锦衣卫包围猎场,将谋逆之人一网打尽。"

虞清欢沉思片刻,突然发现问题:"那我父亲呢?若他被当场擒获,我也难逃株连。"

"所以需要娘娘配合演一场戏。"沈念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离魂散',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如同死人。娘娘可在事发前当众与你父亲争执,然后'服毒自尽'。待风波过去,本督自会给你新身份。"

虞清欢接过瓷瓶,心中天人交战。这计划看似周全,但风险极大。若沈念安事后反悔,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督主为何要帮我?"她突然问道,"以你的权势,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沈念安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若本督说,是不忍看娘娘香消玉殒呢?"

虞清欢拍开他的手,冷笑:"督主当本宫是三岁孩童?"

"好吧。"沈念安耸耸肩,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真实原因是,本督需要一个能在后宫立足的盟友。而娘娘你...聪明、果决、美丽,是最佳人选。"

这个答案听起来合理多了。虞清欢轻轻颔首:"最后一个问题——事成之后,督主打算立谁为帝?"

沈念安眼中精光一闪:"九皇子。他体弱多病,易于掌控。更重要的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需要一个养母。"

虞清欢心头一跳。九皇子年仅十岁,若她成为养母,待其登基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这远比她自己生育皇子来得快捷安全。

"娘娘意下如何?"沈念安的声音带着诱惑,"是与你父亲一同走向毁灭,还是与本督携手,共掌这万里江山?"

虞清欢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她知道,此刻的选择将决定自己一生的命运。与沈念安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但拒绝他...只有死路一条。

"我有个条件。"她终于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沈念安挑眉:"娘娘请讲。"

"我要亲眼看到父亲流放的诏书,而非死刑。"虞清欢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他毕竟...是我父亲。"

沈念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笑:"娘娘倒是孝顺。好,本督答应你。"

"其次,我要李才人。"虞清欢继续道,"她是你的人,我需要她在宫中协助。"

"可以。"沈念安爽快答应,"她是我义妹,自幼在西厂长大,武功谋略都不差,会是个好帮手。"

虞清欢暗暗记下这个重要信息。李才人竟是沈念安的义妹,难怪有那枚银镯。

"最后..."虞清欢深吸一口气,"我要督主以血为誓,绝不背弃今日之约。"

沈念安眸光一暗,突然抓起她的手,在她指尖轻轻一咬。殷红的血珠立刻渗出,他将其涂抹在自己唇上:"以此为誓,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虞清欢没想到他来真的,一时愣住。沈念安却已将她染血的手指递到她唇边:"该你了,娘娘。"

月光从石缝中漏入,照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宛如妖魅。虞清欢心跳加速,却不愿示弱,低头在他手腕处狠狠一咬。鲜血涌出,她用指尖蘸了,轻轻涂在自己唇瓣上。

"彼此彼此,督主。"她抬眼,染血的唇勾起一抹妖艳的笑,"别想独善其身。"

沈念安眸色骤深,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上来。这个吻带着血腥味,霸道而炽热,如烈火燎原。虞清欢猝不及防,手中的瓷瓶差点落地。

"你...!"她奋力推开他,气息紊乱。

"血誓已成,娘娘与本督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沈念安舔了舔唇上的血迹,笑得邪气,"这点甜头,不过利息。"

虞清欢又羞又怒,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她迅速平复呼吸,回归正题:"具体计划是什么?"

沈念安也恢复了正经:"秋猎还有七日。明日你父亲会派人送信,询问你是否已有孕。你要回信说疑似有孕,但尚未确定,需要太医诊断。"

"这是引蛇出洞?"

"不错。"沈念安点头,"你父亲得知此讯,必会加快行动。三日后,本督会安排太医'确诊'你有孕。届时皇后一党定会有所动作,我们便可抓住把柄。"

虞清欢思索片刻:"我需要一种能制造假孕症状的药。"

沈念安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小瓷瓶:"早已备好。每日一粒,连服三日,便有孕吐、停经等症状,太医把脉也会误诊为喜脉。"

虞清欢接过瓷瓶,心中暗惊他的准备周全。这男人当真算无遗策。

"还有一事。"她突然想起,"皇上给我的龙纹玉佩,督主可知其含义?"

沈念安神色微变:"玉佩何在?"

虞清欢从暗袋中取出玉佩。沈念安接过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先帝时期的密令玉佩,持此物者可调动一支秘密禁军。"

虞清欢心头一震。难怪皇帝给她时那般谨慎!

"这支禁军现在何处?"

"不知。"沈念安摇头,"先帝驾崩后便销声匿迹。但若玉佩现世,他们应该会现身。"他将玉佩还给她,"收好,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虞清欢郑重地收起玉佩,又问:"秋猎时,督主如何确保皇上安全?"

"本督已安排锦衣卫中的心腹混入御前侍卫。"沈念安冷笑,"至于你父亲要下的毒,本督会提前调换。届时皇帝看似中毒,实则无恙。"

两人又详谈了诸多细节,直到月已西沉。

"时候不早,娘娘该回去了。"沈念安起身,"三日后,本督会派李才人送新的指示。"

虞清欢点头,刚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记住,娘娘。"沈念安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无论发生什么,保住性命最重要。若有危险,捏碎这个——"他塞给她一枚玉哨,"本督的人会立刻赶到。"

虞清欢握紧玉哨,心头涌上一丝异样的温暖。这男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又在演戏?

"多谢督主关心。"她最终只是淡淡回应,转身离去。

走出石洞,东方已现鱼肚白。虞清欢裹紧斗篷,快步穿行在晨雾中。这一夜的密谈,彻底改变了她在这盘棋局中的位置——从棋子,变成了棋手。

回到昭阳宫,青霜早已急得团团转:"娘娘!您可算回来了!方才皇后派人来问,说是有要事相商,奴婢只好说您夜里着了凉,刚服了药睡下。"

虞清欢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青霜递上一杯热茶,"来人说皇后娘娘辰时要见您。"

虞清欢冷笑。这么急着召见,必是与昨夜计划有关。看来皇后已经有所察觉。

"伺候本宫更衣。"她放下茶杯,"既然皇后娘娘这么想见本宫,本宫就盛装前往。"

更衣梳妆时,虞清欢悄悄服下了一粒假孕药。药丸入腹,一股暖流涌向小腹。她对着铜镜练习惊喜又羞涩的表情——一个刚发现自己可能怀孕的贵妃该有的模样。

"娘娘今日气色真好。"青霜为她插上一支金步摇,"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虞清欢抚着平坦的小腹,唇角微扬:"或许吧。谁知道呢?"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含笑的脸上。这场生死博弈,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而是执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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