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凤仪宫金碧辉煌，皇后周氏端坐在鎏金凤椅上，一袭正红色凤袍衬得她威仪万千。虞清欢盈盈下拜时，敏锐地注意到殿内多了几个生面孔——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站在皇后身侧，还有两位陌生太医垂手立在角落。
"贵妃妹妹不必多礼。"皇后声音温和，眼中却冷光闪烁，"听闻妹妹昨夜身子不适，本宫甚是担忧。"
虞清欢轻抚腹部，作羞涩状："劳娘娘挂心，只是小恙，不敢有瞒..."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可能是...喜事。"
殿内瞬间寂静。皇后手中的茶盏"咔嗒"一声落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袖口。
"此话当真？"皇后声音陡然尖利，又立刻强自镇定，"妹妹可别误诊了。皇上龙体欠安已久，若闹出乌龙..."
"臣妾也不敢确定。"虞清欢低头，露出纤细的后颈，"正想求娘娘恩准，请太医诊脉一辨。"
皇后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指向其中一位太医："赵太医，你去给贵妃诊诊。"
那赵太医年约五旬，面色阴沉，上前行礼后取出脉枕。虞清欢伸出皓腕，余光瞥见皇后与赵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
当赵太医冰冷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时，虞清欢心跳微微加速。假孕药虽能改变脉象，但若遇医术高明者...
"娘娘脉象流利如珠，确是喜脉。"赵太医突然道，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古怪，"只是..."
虞清欢心头一紧："只是什么？"
"只是这脉象浮而无力，似有滑胎之兆。"赵太医捋着胡须，"微臣斗胆，请娘娘解开衣带，容臣查看腹部。"
虞清欢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要当众验身！一旦解开衣裙，平坦的小腹立刻会揭穿她的谎言。
"大胆！"她猛地抽回手腕，声色俱厉，"本宫贵为贵妃，岂容你一个外男窥视玉体？皇后娘娘，这就是您宫中的规矩？"
皇后假意训斥："赵太医糊涂了！贵妃金枝玉叶，岂是你能冒犯的？"又转向虞清欢，"不过妹妹，若真有滑胎风险，还是..."
"臣妾倒觉得脉象稳健。"虞清欢突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后"不小心"洒了几滴在赵太医手上，"太医再诊一次？"
赵太医刚要搭脉，突然面色大变——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虞清欢心中冷笑，那茶中早被她下了能致手颤的药粉。
"太医连自己的手都稳不住，如何诊得准本宫的脉？"她故作惊讶，"莫非是年纪大了？"
皇后脸色铁青。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殿外突然传来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慌忙跪迎。太后在孙嬷嬷搀扶下缓步入内，目光直接落在虞清欢身上："哀家听闻贵妃有喜，特意来看看。"
虞清欢心中暗喜，面上却惶恐："臣妾不敢劳动太后，只是疑似..."
太后摆手打断她："哀家带了王太医来，他是妇科圣手，一诊便知。"
那位一直沉默的另一位太医上前，恭敬地为虞清欢诊脉。片刻后，他满脸喜色地跪下："恭喜太后，恭喜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确有喜脉，且脉象稳健有力，龙胎安好！"
太后满意地点头，而皇后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虞清欢低头作羞涩状，心中却暗暗记下这位王太医——此人必是太后心腹，日后可多加亲近。
"贵妃初次有孕，需格外小心。"太后突然道，"孙嬷嬷，从今日起你便去昭阳宫伺候，务必保贵妃母子平安。"
那严肃的老嬷嬷立刻行礼："老奴遵旨。"
虞清欢心中大喜。孙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老人，有她在，皇后一党绝不敢轻举妄动。她连忙叩谢："臣妾谢太后恩典。"
太后又赏下一堆珍贵补品，才起驾回宫。皇后强颜欢笑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以头痛为由打发众人退下。
走出凤仪宫，虞清欢长舒一口气。第一关算是过了，但接下来...
"娘娘。"孙嬷嬷低声道，"太后让老奴转告您一句话——'真假不重要，关键要稳'。"
虞清欢心头一震。太后竟看出她是假孕？那为何还...
孙嬷嬷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太后娘娘说，她年轻时也曾用这招。"
虞清欢顿时了然。后宫女子，谁没点保命的手段？太后这是默许了她的计划。
......
昭阳宫很快成了后宫焦点。各宫妃嫔、朝廷命妇纷纷前来道贺，礼物堆满了偏殿。虞清欢端坐主位，面带得体微笑，一一接待。
"贵妃姐姐气色真好。"李才人奉上一套亲手绣的婴孩衣裳，"嫔妾连夜赶制的，针脚粗糙，还望姐姐不嫌。"
虞清欢接过细看，发现衣领内绣着一个小小的西厂暗记。她心领神会："妹妹有心了。青霜，把本宫那对翡翠耳坠拿来，赏给李妹妹。"
德妃刘氏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带来一对纯金长命锁，却趁无人时低声道："贵妃娘娘，御花园西角的石桥年久失修，近日最好别去。"
虞清欢眼神一凛："多谢姐姐提醒。"
德妃匆匆离去，留下满腹狐疑的虞清欢。这警告是何意？莫非皇后打算...
正思索间，青霜来报："娘娘，赵太医奉皇后娘娘之命，再来为您诊脉。"
虞清欢冷笑。皇后不死心啊。"宣。"
赵太医这次带了两位医女，显然是为避嫌。"娘娘，皇后娘娘担忧龙胎，特命微臣每日前来请脉。"
虞清欢知道拒绝反而可疑，便伸出玉腕："有劳太医。"
赵太医诊得极为仔细，眉头紧锁。虞清欢心中忐忑，假孕药能维持的脉象有限，若被识破...
"娘娘脉象确实奇特。"赵太医突然道，"似有双胎之兆。"
虞清欢差点笑出声。这老狐狸，分明没诊出问题，又不敢承认自己先前误诊，竟编出双胎的幌子！
"若真如此，那是皇上洪福。"她故作惊喜，"太医可要仔细着，本宫与腹中皇嗣的安危，可就托付给你了。"
赵太医额头冒汗，连连称是。孙嬷嬷在一旁冷眼旁观，等他走后哼了一声："这老东西，满嘴胡吣。"
虞清欢轻抚腹部："随他去说。双胎更好，皇上必定更加重视。"
当夜，虞清欢正准备就寝，忽听窗棂轻响。她警觉地摸出枕下匕首，却见沈念安如鬼魅般跃入内室。
"督主好大的胆子！"虞清欢急忙拉拢衣襟，"孙嬷嬷就在外间！"
沈念安轻笑："放心，本督在茶里加了安神药，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他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突然伸手轻抚，"娘娘这'胎'若是真的该多好。"
虞清欢浑身一颤，他的手掌仿佛带着电流，让她小腹一阵酥麻。"督主深夜前来，不会就为说这个吧？"
沈念安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能模拟胎动的药丸，服下后两个时辰内，腹部会有规律跳动，即使太医触诊也难辨真假。"
虞清欢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两人俱是一愣。"多谢督主。皇后今日派赵太医来了两次，看来是不信我有孕。"
"她当然不信。"沈念安冷笑，"不过很快她就顾不上这个了。"他压低声音，"皇上要在御花园设宴赏菊，皇后计划在石桥上做手脚，制造你失足落水的意外。"
虞清欢心头一震——这不正是德妃警告她的吗？
"德妃...是你的人？"
沈念安摇头："不是。但她与皇后近来因六皇子教养问题多有龃龉，可加以利用。"
虞清欢若有所思。德妃主动示好，或许是个突破口。
"我需要德妃的助力。"她突然道，"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若能拉拢..."
"娘娘越来越有谋略了。"沈念安赞赏地点头，"不错，德妃确实关键。她掌管六宫事务多年，知道太多秘密。"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片刻。临走时，沈念安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语："小心石桥，但别完全避开。要让皇后以为计划险些成功，她才会走下一步棋。"
虞清欢还未来得及回应，他的唇已擦过她的耳垂，随即消失在窗外夜色中。她站在原地，耳畔残留着他灼热的呼吸，心跳如鼓。
......
三日后，御花园菊香满溢。虞清欢特意穿了件宽松的衣裙，显得腹部微隆。她服下沈念安给的药丸，此刻小腹正有规律地跳动着，宛如真胎动一般。
"贵妃妹妹今日气色真好。"皇后笑容可掬地迎上来，亲热地挽住她的手，"御医说双胎需多走动，不如陪本宫去石桥那边看看新进的墨菊？"
虞清欢作羞涩状："臣妾遵命。"
孙嬷嬷立刻跟上："老奴陪娘娘同去。"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不好阻拦。一行人缓步走向御花园深处的石桥。那桥横跨一方小湖，桥面湿滑，栏杆低矮。
"娘娘请看，那边的墨菊开得多好。"皇后突然指着桥对岸。
虞清欢佯装没看见德妃在不远处焦急的眼神，缓步走上石桥。就在她走到桥中央时，皇后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她撞来！
千钧一发之际，孙嬷嬷猛地拽住虞清欢的衣袖，而虞清欢自己也早有准备，一个侧身避开。皇后收势不及，险些自己栽入湖中，幸被宫女扶住。
"皇后娘娘小心！"虞清欢故作惊慌，"这桥面确实湿滑，若您摔着了，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皇后脸色煞白，强笑道："是本宫不小心。妹妹没事吧？腹中皇嗣..."
"托娘娘洪福，无碍。"虞清欢轻抚腹部，感受着药效带来的假胎动，"只是受了些惊吓。"
德妃适时地出现："皇后娘娘，贵妃姐姐，这里风大，不如回亭中歇息？"
皇后只得同意。回亭路上，虞清欢注意到德妃向她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宴席散后，德妃果然派人送来帖子，邀她明日去赏梅。虞清欢心领神会，这是要密谈了。
当夜，虞清欢正准备歇息，忽听窗外传来三声轻响——是李才人的暗号。
"进来。"
李才人翻窗而入，神色紧张："娘娘，大事不好！皇后怀疑德妃娘娘泄密，已经派人监视她了。明日之约恐是陷阱！"
虞清欢心头一凛："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李才人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这是督主让交给您的。"
虞清欢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她立刻明白了沈念安的意图——既然皇后怀疑德妃，不如坐实这个怀疑，让她们自相残杀！
"李妹妹，帮我送个信给德妃。"虞清欢迅速写了一张字条，上面画了一朵梅花，花心处点了一个红点，"务必亲手交给她。"
李才人领命而去。虞清欢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后想玩阴谋？那就陪她玩个大的！
......
翌日，德妃的赏梅宴如期举行。虞清欢故意姗姗来迟，到时发现除了德妃，皇后竟也在座。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她盈盈下拜，目光与德妃短暂相接。
"妹妹快请起。"皇后笑容亲切，"本宫听说德妃设宴赏梅，想着也来凑个热闹，不打扰你们姐妹谈心吧？"
虞清欢心中冷笑。皇后这是亲自来监视了。"娘娘说笑了，有您在更热闹。"
三人各怀鬼胎地寒暄着。突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德妃娘娘，不好了！六皇子练武时摔伤了！"
德妃霍然起身，脸色煞白："伤得重吗？"
"流了不少血，太医说恐有骨折..."
德妃立刻向皇后告罪，匆匆离去。虞清欢注意到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分明是她设计的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德妃刚走，皇后就叹了口气："德妃妹妹也真是，明知六皇子顽皮，还不多派几个人看着。"她突然压低声音，"贵妃妹妹，有件事本宫不得不提醒你——德妃近日与你走得太近，恐有异心。"
虞清欢故作惊讶："娘娘何出此言？"
"本宫收到密报，德妃私下与某些朝臣往来密切。"皇后意有所指，"尤其是...西厂的人。"
虞清欢心头一跳。皇后这是怀疑德妃与沈念安勾结？
"臣妾与德妃姐姐只是寻常往来，并不知这些。"她连忙撇清。
皇后满意地点头："本宫自是信你的。只是提醒妹妹，这深宫之中，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虞清欢低头称是，心中却已盘算开来。皇后既然怀疑德妃，不如...
"其实..."她欲言又止，"德妃姐姐前日确实问过臣妾一些...奇怪的问题。"
皇后立刻来了精神："什么问题？"
"她问臣妾...若皇上不测，会支持哪位皇子。"虞清欢声音几不可闻，"臣妾当时吓坏了，没敢回答。"
皇后眼中精光爆射："她真这么问？"
虞清欢怯怯点头："臣妾本不想说，但想到事关重大..."
"你做得对。"皇后拍拍她的手，"本宫会处理此事。妹妹今日之言，切勿再对他人提起。"
赏梅宴草草结束。虞清欢回到昭阳宫，立刻写了一封密信，让孙嬷嬷通过太后的渠道送给沈念安。信中详细说了今日之事，并附上自己的计划——火上浇油，让皇后与德妃彻底反目。
三更时分，一只信鸽飞入昭阳宫。虞清欢取下信笺，上面是沈念安熟悉的字迹："按计行事，明夜子时，冷宫相见。"
虞清欢将信笺焚毁，望着跳动的火焰，眼中映出两簇幽暗的火光。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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