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势在凌晨时分渐渐减弱，只留下湿漉漉的空气和满街霓虹的倒影。镜海市公安局重案组的办公室里却灯火通明，案件分析会正在进行。白板上贴满了陈默的资料、现场照片和初步的调查结果，沈砚站在白板前，指尖划过陈默的照片，眼神锐利如鹰。

“陈默的社会关系排查得怎么样？”他问向下方坐着的警员。

“沈队，”一名负责走访的老警员推了推眼镜，“陈默在商场上树敌不少，但大多是商业竞争层面。不过我们查到，他私下里跟一个叫‘镜面研究会’的小团体有密切往来。这个团体很低调，注册信息显示是民间学术组织，研究方向是光学、镜像理论和古典符号学，但实际活动内容不明。”

“镜面研究会？”沈砚重复了一遍，目光转向站在角落窗边、正慢条斯理喝咖啡的林辰。

林辰放下咖啡杯，走了过来，手指敲了敲白板上一张现场特写照片——那是金属板边缘被放大的微小刻痕。“技术科的报告里提到了这个符号，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刻上去的，而且用的工具很精细。”

照片上的符号由几个扭曲的几何线条构成，像是一个被镜面反射后变形的“门”字，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状纹路。

“我昨晚查了些资料，”林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展示出一张泛黄的古籍页面照片，“这个符号，和十七世纪神秘学著作《水镜之书》里记载的‘幻门’符号几乎一致。书里说，‘幻门’是连接现实与镜像世界的节点，也是某些仪式中用于‘召唤’或‘封印’的标记。”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人觉得荒诞，有人则若有所思。

沈砚眉头微蹙：“神秘学？林辰，我们是在查案，不是在搞玄学。”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林辰耸耸肩，语气却很认真，“但沈队，你别忘了现场的特殊性——凶器消失、镜面破洞、高温灼烧痕迹，还有陈默对镜像理论的痴迷。这个符号不可能是巧合。《水镜之书》在收藏界极为罕见，陈默的书架上就有一本复刻版，我昨晚翻到了标记这一页的书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更重要的是，‘镜面研究会’的核心成员里，有一个人是研究《水镜之书》的权威——前博物馆古籍修复专家，徐墨。”

“徐墨？”老警员突然想起什么，“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很怪，几年前从博物馆辞职后就深居简出，据说手里有不少珍稀孤本。”

“陈默加入‘镜面研究会’的时间，正好是他开始研发‘镜像算法’之后。”沈砚接口道，他迅速将信息串联起来，“一个研究现实镜像技术的科技总裁，一个痴迷古老镜像符号学的神秘团体，还有这个出现在凶案现场的符号……这里面一定有联系。”

“不仅有联系，”林辰补充，“这个符号可能是一种宣告，或者说，是给某个‘圈子’看的标记。凶手在告诉他们：游戏开始了。”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镜面研究会’的人？”小李问道。

“有可能，但不一定是全部。”林辰走到白板前，用红色 marker 圈出“镜面研究会”和“徐墨”的名字，“我们需要查清楚这个团体的成员构成、活动内容，以及陈默在里面扮演的角色。特别是徐墨，他和陈默的关系，他对《水镜之书》的研究，还有他昨晚的行踪。”

沈砚没有反驳林辰的推论，尽管这超出了他习惯的刑侦逻辑，但现场的种种诡异迹象，让他无法忽视任何可能性。“小李，带人去查‘镜面研究会’的注册信息和活动地点，重点监控徐墨。老周，你负责深挖陈默与研究会成员的资金往来和通讯记录。”

“是！”

“林辰，”沈砚看向他，“你对《水镜之书》和那个符号了解多少？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我认识一个对古籍符号颇有研究的朋友，在市图书馆工作，”林辰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或许她能帮上忙。至于《水镜之书》，真正的原版据说在几十年前就失踪了，陈默那本是复刻版，很多关键内容可能被删减过。”

电话很快接通，林辰对着听筒说了几句，语气轻松随意，挂了电话后道：“约好了，早上九点去图书馆找她。”

沈砚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 （半小时后，市图书馆古籍部）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在积尘的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霉味和纸张的干燥气息。林辰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排排书架，走向最深处的研究室。

研究室里，一位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温婉的年轻女性正在整理古籍，她抬头看到林辰，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林辰，你又给我找什么麻烦？上次你问的那个中世纪炼金术符号，我查了三天才搞清楚。”

“苏晴，这次不一样，是正经事，”林辰侧身让开，介绍道，“这位是市公安局重案组的沈砚组长，我们在查一起案子，需要你帮忙看看这个符号。”

沈砚上前一步，将手机里的符号照片递给苏晴。

苏晴接过手机，仔细端详了片刻，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放大镜，眉头渐渐蹙起：“这个……确实是‘幻门’符号，出自《水镜之书》。不过你们看这里，”她指着符号的一处拐角，“原版符号的收尾是圆润的，但这个刻痕在这里多了一个小三角，像是某种……篡改或者标记。”

“篡改？”沈砚追问，“是什么意思？”

“《水镜之书》的内容涉及很多镜像仪式和所谓的‘现实扭曲’理论，在历史上曾被教会列为禁书，流传下来的版本大多经过删改。有些狂热的研究者会在复刻版上添加自己的注释或‘修正’，这个小三角，可能是某个特定研究者的个人标记。”

苏晴走到书架前，抽出几本厚重的典籍，翻找起来：“我记得在一份关于《水镜之书》流传谱系的记录里，提到过一个代号‘镜匠’的神秘收藏家，他收藏的版本据说保留了最多原版内容，而且他有在符号旁添加三角标记的习惯。”

“‘镜匠’？”林辰眼神一亮，“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吗？”

“不清楚，只知道他活跃于上世纪末的收藏黑市，后来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带着藏品隐居了。”苏晴合上书本，“这个符号出现在凶案现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凶手可能接触过‘镜匠’的收藏，或者对《水镜之书》的篡改版本有深入研究。”林辰看向沈砚，“而陈默，作为‘镜面研究会’的成员，很可能也知道‘镜匠’的存在，甚至试图寻找他的藏品。”

沈砚的思绪飞速运转：“陈默的‘镜像算法’研究，会不会和这些古老的镜像理论有关？他是不是在尝试用现代科技实现某种……‘镜中幻门’的效果？”

这个想法有些大胆，但却能将科技与神秘学的线索串联起来。

林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窗外图书馆前那面平静的喷泉水池，水面倒映着晨光和建筑的轮廓。“沈队，你说镜子里的世界，是真实的倒影，还是另一个平行的虚幻？如果有人相信后者，并且试图‘打开’那扇门，会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沈砚的脑海，激起圈圈涟漪。沈砚看着林辰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也藏着一面深不可测的镜子，映照出他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过去与执念。

“我们需要找到‘镜匠’的线索，”沈砚收敛心神，回到案件本身，“不管他是生是死，他的收藏很可能就是解开这场‘镜面游戏’的关键。”

林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而‘镜面研究会’里的徐墨，很可能就是连接陈默与‘镜匠’的那个节点。小李那边应该快有消息了。”

仿佛呼应他的话，沈砚的手机适时响起，是小李的来电。

“沈队！”小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们找到‘镜面研究会’的一个秘密活动据点了！在城西的老城区，一栋废弃的钟表厂里。而且……我们在门口发现了这个！”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发现了什么？”

“另一具尸体！”小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和陈默案一模一样，死者身边的墙上，嵌着一面镜子，镜子中央有个破洞，旁边……刻着同样的符号！”

挂掉电话，沈砚和林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凝重。

雨虽然停了，但镜海市的天空，却被更深的阴霾笼罩。

第二面“镜子”已经破碎，死亡的符号，正在城市的阴影里，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