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城区的废弃钟表厂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被岁月锈蚀的铁门半掩着,门轴在夜风里发出嘶哑的吱呀声。警戒线将厂区入口围得严丝合缝,探照灯的光束刺破黎明前的黑暗,照亮了车间内布满灰尘的巨大齿轮和蛛网交织的穹顶。
沈砚踩着碎玻璃走进主车间,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淡淡血腥味的混合气息。林辰跟在他身后,踢开脚边一个歪倒的铜质钟摆,目光被车间中央的景象吸引——
一具男性尸体仰躺在直径数米的废弃车床平台上,死者穿着考究的手工西装,胸口同样有一个边缘光滑的穿透伤,鲜血浸透了衣襟,在金属平台上晕染开暗褐色的痕迹。与陈默案不同的是,死者面前并非桌面,而是一面镶嵌在老旧机床支架上的长方形银镜。镜面中央有一个与心脏位置对应的圆形破洞,洞口边缘残留着与第一案相同的高温灼烧痕迹,而镜子右上角的墙面上,赫然刻着那个扭曲的“幻门”符号,三角标记在探照灯下闪着冷光。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沈砚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死者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
“查到了,”小李举着记录本快步走来,脸色比昨晚更加苍白,“死者叫江子默,是‘镜面研究会’的核心成员之一,也是本市小有名气的古董钟表修复师,在收藏圈人脉很广。”
“又是研究会的人。”沈砚看向镜面,镜中倒映着他冷峻的侧脸和车间内斑驳的光影,破洞处像一个黑洞,吞噬了本该存在的影像。“死亡时间?”
“法医初步判断在三到五小时前,和陈默的死亡时间间隔不到十二小时,是连环作案。”小李顿了顿,补充道,“技术科在镜面破洞边缘提取到了和第一案相同的金属残留颗粒,成分还在分析,但他们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东西——”
他示意旁边的技术人员,对方小心翼翼地端来一个证物盘,里面放着一枚沾着血污的齿轮。齿轮边缘异常锋利,齿牙间残留着细小的金属碎屑,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某种合金的反光涂层。
“这枚齿轮是在死者胸口的伤口里发现的,”技术人员解释道,“它卡在肋骨缝隙间,位置很深,像是随着凶器一起刺入后脱落的。我们对比了车间里的废弃零件,没有匹配的型号,这东西像是特制的。”
“齿轮?”林辰拿起证物盘,对着灯光仔细观察,“有意思,钟表厂,齿轮,镜面……凶手连作案场景都在呼应主题。”他忽然蹲下身,拨开死者紧攥的右手手指,“沈队,看这个。”
死者掌心死死捏着一小块破碎的镜片,镜片边缘刻着细密的、类似某种刻度的纹路。林辰用镊子夹起镜片,对着探照灯举起——镜片碎片上,隐约映出几个扭曲的字母:“MIRROR…匠?”
“镜匠?”沈砚眼神一凛,“他临死前在暗示‘镜匠’?”
“或者是在留下关于‘镜匠’藏品的线索。”林辰将镜片放入证物袋,目光扫过车间四周,“这个地方选得很妙。钟表厂的齿轮象征时间,镜子象征空间,时间与空间的镜像,正好契合《水镜之书》里‘幻门’连接不同维度的理论。凶手不仅在杀人,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仪式?”沈砚皱眉,“他杀研究会的人,是因为他们知道‘镜匠’的秘密,还是因为他们试图触碰‘幻门’?”
“两种可能都有。”林辰走到一台锈迹斑斑的落地钟前,钟摆早已停止摆动,指针永远停留在十一点十五分。“陈默是科技新贵,研究镜像算法;江子默是古董修复师,痴迷机械与时间;他们都是‘镜面研究会’的成员,都可能接触过‘镜匠’的线索。凶手用这种方式杀死他们,像是在清除‘门’的窥探者,或者……在召集某种‘门’的信徒。”
这时,老周的电话打了进来,沈砚按下免提:“沈队,查到了!陈默和江子默近半年来有频繁的秘密资金往来,收款方都是一个匿名海外账户。另外,我们追踪到陈默的邮件记录,他在三个月前曾向一个名为‘镜中影’的邮箱发送过加密文件,附件名称是‘算法与仪式的融合实验’。”
“‘镜中影’?”林辰挑眉,“会不会就是‘镜匠’的联系方式?”
“还有更重要的,”老周的声音透着兴奋,“我们查到‘镜面研究会’的据点不止废弃钟表厂,还有一个位于城郊的私人博物馆,登记在徐墨名下!徐墨本人昨晚没有不在场证明,他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城郊山区,今早七点突然关机了。”
“立刻派人去城郊博物馆!”沈砚当机立断,“小李,你留在这里协助技术科,重点排查钟表厂近一周的监控和出入记录,尤其是携带大件物品的人员。老周,你带人去徐墨的住所和研究会据点搜查,务必找到‘镜中影’邮箱的线索和《水镜之书》的完整版本!”
“是!”
- (两小时后,城郊“镜语博物馆”)
这座隐藏在半山腰的私人博物馆由一栋百年西式别墅改建而成,外墙爬满常春藤,铁门雕刻着复杂的镜面花纹。沈砚和林辰赶到时,先头部队已经控制了现场。博物馆内部陈列着各种与“镜像”相关的藏品——文艺复兴时期的银镜、东方的铜镜、现代艺术的镜面装置,甚至还有一整面墙的《水镜之书》不同复刻版。
“沈队,快看这个!”一名警员指着博物馆深处的一间密室。
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石台,石台上刻满了与“幻门”符号类似的纹路,形成一个复杂的圆形法阵。法阵中央凹陷处,放着一本封面镶嵌着水银镜面的古籍,正是《水镜之书》的疑似原版,封皮上的三角标记比凶案现场的更加清晰。而在石台边缘,散落着几枚与江子默胸口发现的同款齿轮,旁边还放着一个金属模具,似乎是用来铸造齿轮凶器的。
林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古籍,书页泛黄脆弱,上面用古老的花体字记载着关于“镜像仪式”的详细步骤,其中一页用红色墨水画着一个正在转动的齿轮,齿轮中心赫然是那个“幻门”符号,旁边批注着:“以时间之齿,启镜像之门,献活祭于影中。”
“活祭?”沈砚看着批注,脸色沉了下来,“凶手在用研究会的人进行仪式?”
“不止,”林辰翻到书的最后几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剪报,报道的是二十年前镜海市一起离奇的“镜面失踪案”——一对研究镜像理论的学者夫妇在实验中离奇消失,现场只留下一面破碎的镜子和一个相同的三角符号。剪报下方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父母之愿,镜匠之责。”
林辰的手指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死死盯着那行字,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震惊的东西。
“林辰?”沈砚注意到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林辰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翻过剪报,背面用同样的笔迹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数字——正是陈默发送加密邮件的“镜中影”邮箱后缀,以及一个海外银行账户号码。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小李的紧急汇报:“沈队!我们在钟表厂的锅炉房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这个——”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金属盒子,盒子上刻着与“幻门”符号交织的齿轮纹路,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第三面镜,在时间的倒影里。”
沈砚看着纸条,又看向林辰苍白的侧脸和那本《水镜之书》上的剪报,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突然意识到,这起连环杀人案的背后,可能藏着一个跨越二十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与林辰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博物馆外,晨雾渐渐散去,镜海市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但沈砚知道,真正的迷雾,才刚刚在他和林辰面前,缓缓拉开序幕。那个隐藏在“镜匠”身份背后的凶手,已经布下了第三面镜子的陷阱,而他们,必须在时间的倒影里,找到那扇通往真相的“幻门”,否则,下一个破碎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