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破林辰的意识时,他正陷在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里——父亲站在实验室中央,水银镜面在他身后折射出无数个重叠的身影,齿轮组在机械台上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沈砚递来的温水杯沿碰到他干裂的嘴唇,才让他猛地回神,眼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你父母是‘初代镜匠’。”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二十年前他们在实验中打开了‘幻门’,却没能关上。”
林辰盯着杯中的水纹,倒影里的自己眼角泛红:“他们发现‘幻门’连接的时空裂隙会吞噬观察者,所以想做最后一次关闭实验。那天实验室爆炸,监控只拍到镜面碎成齑粉,还有……那个三角符号在火光里闪烁。”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磨损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镜匠”二字,正是小李在钟表厂挖到的尸骨旁找到的那块,“那具尸骨……是我父亲的助手,当年帮他们搬运齿轮装置的人。”
老周的电话恰在此时闯入:“沈队!实验室旧址挖到东西了!”
城西旧街区的三层小楼被藤蔓包裹得密不透风,正是林辰父亲的实验室。推开锈蚀的铁门,屋内景象令人窒息——左手边是落满灰尘的粒子对撞机草图,右手边却摆着刻满“幻门”纹路的青铜镜,中间的工作台上,一台未完成的镜像装置赫然在目:三根齿轮轴呈三角排列,轴端分别嵌着残缺的银镜、铜镜和水晶镜,正是前两案现场和时空之塔的镜面碎片。
“装置核心是‘时空锚点’。”林辰抚摸着齿轮轴上的刻痕,“需要三枚特制齿轮启动,分别对应‘时间齿’‘空间齿’‘观测齿’。江子默胸口的是‘时间齿’,时空之塔的是‘空间齿’,而最后一枚‘观测齿’……”他突然指向装置顶部的凹槽,那里刻着时空之塔的轮廓,“在‘时光棱镜’里!”
话音未落,小李的紧急汇报从对讲机炸开:“沈队!博物馆密室发现徐墨尸体!”
镜语博物馆的密室里,法阵中央的《水镜之书》被血浸透,徐墨仰躺在石台上,胸口齿轮伤口的血泊中,漂浮着半张烧焦的纸条,上面“门已开”三个字尚可辨认。而法阵边缘的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深处透出幽蓝的微光,伴随着齿轮空转的嗡鸣。
“仪式完成了。”林辰的声音发颤,他指着法阵中心的镜面古籍,书脊处渗出的血正沿着“幻门”符号汇成溪流,“古籍记载,三祭献毕,‘幻门’会在镜像浓度最高的地方显现。而时空之塔的‘时光棱镜’,每天正午十二点会折射全市最强的镜面聚合光……”
沈砚猛地看向墙上的电子钟:11:47。
二十三分钟后,时空之塔顶层的“时光棱镜”展厅已被清场。直径十米的棱镜在穹顶下缓缓旋转,将阳光分解成七彩光带,投射在地面由数千面小镜拼成的“幻门”图案上。林辰跪在图案中央,手中握着从实验室带来的“观测齿”——这枚齿轮边缘刻着他父亲的笔记:“以观察者之血为引,逆旋齿轮三百六十度。”
“等一下!”技术科小王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陈默算法模拟出裂隙坐标了!如果‘幻门’打开,镜海市会出现……”他的屏幕突然爆闪,所有数据化作乱码,而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变成诡异的银灰色,云层里隐约有齿轮状的阴影在转动。
林辰咬牙将齿轮嵌入棱镜底座的凹槽,指尖按在齿尖上用力一划。鲜血渗进齿轮纹路的瞬间,整个棱镜发出刺耳的嗡鸣,地面的“幻门”图案爆发出强光,裂纹从图案中心向四周蔓延,如同镜面被无形的力量击碎。沈砚看到裂纹深处,有无数个与镜海市一模一样的城市倒影在重叠、旋转,而某个倒影里,隐约有两个穿着实验服的身影在向林辰挥手——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林辰父母。
“他们在另一个时空!”林辰失声喊道,同时试图逆旋齿轮,“爸!妈!”
但齿轮纹丝不动,反而越陷越深。银灰色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棱镜的七彩光带被吸入缝隙,化作一条旋转的光轨,光轨尽头,那个扭曲的“幻门”符号正在无限放大,符号中央,浮现出一个手持齿轮凶器的黑影,黑影的面部被镜面碎片遮挡,只露出嘴角诡异的弧度。
“他在里面!”沈砚举枪对准光轨,却发现子弹穿过光轨毫无作用。黑影举起齿轮,齿轮齿牙间闪过熟悉的金属反光——正是江子默胸口那枚凶器的同款。
地面的裂纹突然迸射出蓝光,林辰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裂隙传来,他的身影开始在镜面上模糊、重叠。沈砚扑过去想抓住他,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镜面触感——林辰的半个身体已被吸入光轨,而他手中的“观测齿”,正沿着光轨滑向黑影手中。
“时间到了。”黑影的声音透过光轨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镜匠的传承,该由我来终结。”
时钟指向12:00,“时光棱镜”停止旋转,所有光线汇聚成一道光柱射入裂隙。镜海市的天空彻底变成银镜色,街道上的玻璃幕墙、车窗、手机屏幕同时映出扭曲的倒影——那些倒影里的人正在走出镜面,与现实中的市民重叠、融合。
沈砚看着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缓缓举起手,做出与他截然不同的动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他突然明白,凶手打开“幻门”的真正目的,不是献祭,而是让两个时空的镜像互换——而那个隐藏在黑影背后的“镜匠”,恐怕早已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