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五月初三，永和宫的铜漏刚敲过子时三刻，宜妃郭络罗氏的产房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清亮啼哭。稳婆们捧着裹着明黄襁褓的婴孩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进衣襟："恭喜娘娘！九阿哥平安落地，生得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宜妃半倚在金丝软缎的大迎枕上，苍白的指尖抚过孩子红扑扑的小脸。窗外暴雨初歇，月光透过鲛绡纱帐洒进来，将新生儿脖颈间那块莹润的龙纹玉坠映得流光溢彩——这是康熙特赐的生辰信物，唯有皇子方能佩戴。
"去禀了万岁爷？"宜妃声音微弱，侍女立刻捧着鎏金手炉凑上前，炉中龙脑香混着血腥味在殿内弥漫。当值太监小跑着回来复命时，东暖阁的铜鹤灯盏已经换过第三盏灯油。
"万岁爷说......"太监尖着嗓子，"说九阿哥生辰贵重，赐名胤禟，着内务府拨三十个嬷嬷伺候。"
宜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当然知道这其中深意——前几日钦天监夜观星象，言有紫微星伴月而生，正应了这胎的时辰。怀中的胤禟突然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映着鎏金蟠龙柱上跃动的烛火，小手无意识地攥住母亲腕间的珍珠璎珞。
三日后的洗三礼上，永和宫被装点得恍若仙境。地上铺着波斯进贡的织金地毯，四角立着翡翠雕琢的太平有象烛台。宜妃身着霞帔，抱着裹着云锦襁褓的胤禟，在一众嫔妃羡慕的目光中接过内务府送来的金银锞子。
"这九阿哥生得真是标致。"惠妃带着大阿哥胤褆凑过来，指尖轻轻点了点胤禟的脸颊，"瞧这眉眼，倒像是把宜妃娘娘的美貌全承了去。"
话音未落，胤禟突然"哇"地哭出声来，震得满室金铃乱响。宜妃心疼地哄着，却见康熙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殿。帝王玄色吉服上的金线蟠龙随着步伐若隐若现，腰间九眼天珠串与胤禟的玉坠遥相呼应。
"朕看看。"康熙伸手接过孩子，胤禟立刻止住啼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这个陌生的父亲。康熙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倒真是个有灵性的。"
这句话像是一道金旨，胤禟的待遇自此水涨船高。每日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都要经过尚膳监层层筛选，翡翠镶金的摇篮里垫着江南进贡的软缎，连乳母都是从三品官员家中精挑细选的。然而这些华贵背后，宜妃却常常望着幼子叹气——她深知，在这紫禁城里，皇子的尊贵不过是镜花水月。
转眼胤禟已满周岁，抓周那日乾清宫热闹非凡。檀木长案上摆满了象征不同前程的物件：白玉如意、青铜算筹、鎏金印玺、西洋望远镜......胤禟被放在案前，胖嘟嘟的小手却径直抓向角落里的一本《满汉合璧中庸》。
"这孩子倒是爱读书。"康熙捻着胡须笑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宜妃正要谢恩，胤禟突然将书往地上一扔，又抓起旁边的琉璃珠串咯咯笑起来。满室哗然中，唯有大阿哥胤褆皱着眉头："这哪里像个皇子，倒像市井里的皮猴子！"
这句话让康熙脸色微沉，宜妃慌忙将胤禟搂进怀里。小胤禟却不知深浅，从母亲怀中探出头，朝着胤褆扮了个鬼脸，逗得几个年幼的公主皇子笑作一团。谁也没注意到，康熙望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眼底翻涌着帝王特有的复杂神色——既有对聪慧子嗣的欣慰，又暗含着对未知变数的警惕。
夜幕降临时，胤禟躺在缀满珍珠的锦被里，望着帐顶绣着的二十八星宿图。窗外月华如水，照得他脖颈间的玉坠泛起幽幽青光。他突然想起白天那个自称"皇阿玛"的男人，那双手虽然温暖，却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寒意。懵懂中，小胤禟攥紧玉坠，进入了充满琉璃珠与星月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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