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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江城，暑气未退，空气里却已悄悄揉进一丝初秋的微凉，像偷偷潜入的薄荷糖，清冽而短暂。江城一中校门口，一年两度的开学大戏正轰轰烈烈上演。崭新的书包在人流中碰撞，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的声响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喧闹的背景音。
林予安把额前被汗水微微濡湿的碎发往后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作为高二（7）班新鲜出炉的班长，他得赶在大部分人之前到教室。目光掠过校门口那块镌刻着校训“笃学、明德、求真、力行”的巨大卧石，脚步一拐，正要汇入通往教学楼的主干道人流。
“小心！”
一声清朗的提醒自身侧猛地响起，带着点急促。
林予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一个巨大的、印着卡通草莓图案的粉红色行李箱轮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裤脚滑了过去，沉重的箱体带着惯性，猛地撞在路沿石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啊！我的箱子！”一个穿着崭新初中部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圆脸女孩惊呼出声，看着自己那心爱的箱子撞歪了一角，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小祖宗，让你慢点推……”一个无奈又好听的男声紧跟着响起。
林予安循声看去。
一个穿着简单白色棉麻衬衫、浅蓝色牛仔裤的男生正弯下腰，单手扶稳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硕大行李箱。他身形颀长挺拔，动作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利落。大概是搬运行李热了，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了结实的小臂中间。
阳光透过行道树浓密的枝叶缝隙，在他微卷的深棕色发梢上跳跃，也落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上。男生抬起头，恰好对上林予安有些怔忡的目光。那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五官俊朗，眉宇开阔，尤其一双眼睛，清澈得像刚被山泉洗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温和笑意。
他朝林予安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牙齿整齐洁白:“不好意思啊同学，我妹有点冒失，没撞着你吧？”
那笑容很干净，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像初秋早晨的阳光，不烫人，只让人觉得暖。
林予安回过神，连忙摆手：“没、没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巨大的粉红箱子和旁边一脸委屈的小姑娘，“需要帮忙吗？初中部宿舍楼往里走，还有点距离。”
“不用不用，”男生轻松地将那个沉重的箱子提起，稳稳放回路沿之上，动作间手臂的肌肉线条隐约绷紧，又很快放松下来，仿佛那点重量不值一提。他转向妹妹，语气带着点宠溺的调侃，“听见没？再乱推，下次真撞到人，我可不管你。”说完，他重新看向林予安，那温和的笑容里多了点询问的意味，“对了同学，你知道高二（7）班怎么走吗？我刚转学过来，有点迷路。”
高二（7）班？
林予安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眼前的男生。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姿，那份从容自若的气度，确实不像普通学生。原来他就是班主任昨天在班级群里提过的那个转学生。
“高二（7）班？”林予安压下心底那点小小的意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镇定，“正好，我就是7班的班长，林予安。”他指了指主干道前方，“跟我走吧，教学楼在那边，明德楼三楼。”
“那可太巧了！”男生眼睛一亮，笑容更加灿烂，像是阳光落进了清澈的湖面，漾开层层暖意，“我叫顾屿。山屿的屿。”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
林予安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他犹豫了不到半秒，伸手轻轻握了一下。顾屿的手心干燥温热，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力量感。
“林予安。”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算是正式认识。
“哥！那我呢？”旁边被晾了半天的妹妹顾苒不乐意了，扯了扯顾屿的袖子。
顾屿这才想起还有个拖油瓶，赶紧安抚：“好好好，马上送你过去。林同学，麻烦你稍等我一下？”
林予安点点头：“不急。”他站在原地，看着顾屿一手轻松地拎起那个巨大的粉红草莓箱，另一手自然地接过妹妹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步履轻快地朝初中部宿舍区走去。顾苒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顾屿微微侧头听着，脸上始终带着那抹耐心又温柔的笑意。阳光穿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等顾屿安顿好妹妹，两人并肩走向明德楼时，气氛倒没有预想中的尴尬。顾屿似乎天生有种让人放松的本事，他主动聊起对江城一中的第一印象——古老的梧桐树冠如盖，爬满教学楼的常青藤生机勃勃，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亭子尖顶。
“环境真不错，”顾屿语气轻松，“比我之前待的那个死气沉沉的‘贵族’学校强多了。”
林予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很少有人会用“死气沉沉”形容那种传说中设施顶级的私立学校。
“这里学习压力其实也不小。”林予安中肯地说，顺便提了一句，“今晚就有数学周测，每周二固定节目。”
“周测？”顾屿挑挑眉，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紧张，反而带着点新奇的笑意，“行啊，正好摸摸底。对了班长，”他偏过头，笑得一脸真诚坦荡，“以后作业什么的，可就靠你罩着了？”
林予安脚步微顿。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可对方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望过来时，又让人分辨不出真假。他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互相学习。”
明德楼三楼走廊里已经热闹起来。刚过完暑假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交流着假期的见闻，声音在走廊里嗡嗡回响。高二（7）班的教室就在走廊中段。
林予安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喊住：“班长！你可算来了！”
体委赵峰顶着一头刚剪短、还显得有些刺棱的板寸，像颗炮弹似的冲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老班刚来过了！座位表！新鲜出炉！让你来了就贴前门！”
林予安接过那张被赵峰攥着的的打印纸，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上面的名字排列。他的视线在第二组第四排的位置停住了。那里清晰地印着两个名字：林予安。顾屿。
他的新同桌。
林予安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顾屿。顾屿也正凑近了看那张纸，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林予安的耳廓。看清名字后，顾屿嘴角立刻扬了起来，露出一个毫不意外的灿烂笑容，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缘分啊班长！看来未来一年，我真得靠你‘罩’了。”他故意拖长了“罩”字的尾音，带着点调侃。
林予安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拿出钥匙，打开教室前门。教室里弥漫着新书油墨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他走到讲台边，拉开抽屉找固体胶。
顾屿倒是自来熟，目光扫过教室后方，那里已经堆了不少新教材。“班长，书在那边领？”他问。
“嗯，生活委员在负责。”林予安头也没抬，小心地将座位表贴在前门内侧的公告栏上。
顾屿点点头，迈开长腿就朝后面那堆书走去。他个子高，动作利落，在略显拥挤的桌椅间穿梭也显得游刃有余。林予安贴好座位表，直起身，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顾屿的身影。只见顾屿走到书堆旁，并未急着拿自己的那份，反而蹲下身，帮旁边一个正费力地想抱起一大摞书的瘦小男生分担了一半重量。
“谢、谢谢啊！”那男生显然有点受宠若惊，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
“客气啥。”顾屿轻松地抱着半人高的书堆，脸上依旧是那副毫无负担的笑容，“几组的？我帮你搬过去。”
“第、第一组最后……”
“得嘞！”顾屿抱着书，稳稳当当地朝第一组后面走去。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他白衬衫的背影上，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轮廓。
林予安收回目光，心里那点因对方家世和手表带来的微妙距离感，似乎被这自然又平常的举动悄悄抹平了一些。他走到自己和顾屿的位置——第一组第四排，靠窗。窗台上积着薄薄一层灰。林予安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备用的纸巾，仔细地擦拭起来。
“班长，你这也太讲究了吧？”一个略带戏谑的清脆女声在身后响起。
林予安回头。文艺委员苏淼正放下一个看起来专业的舞蹈包，她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露出修长优美的天鹅颈，气质卓然。她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俊、气质略显安静的男生，是负责板报宣传的美术生许砚。
“苏淼，许砚。”林予安点点头打招呼，“新学期好。”
“好什么呀，”苏淼皱了皱挺翘的鼻子，语气带着点娇憨，“听说老班这学期要狠抓仪容仪表？我这头发不会被说太长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发髻。
“应该不会，挺好看的。”林予安实话实说。
许砚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刚贴好的座位表上，似乎在寻找自己的名字。他的视线扫过“林予安”旁边那个陌生的名字时，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顾屿？”苏淼也凑过去看，念出了声，“谁啊？新同学？”
话音未落，那个被谈论的主角就抱着一摞书回来了。顾屿将林予安和自己的课本放在两张并排的课桌上，动作轻巧。他直起身，脸上挂着那招牌式的阳光笑容，目光扫过苏淼和许砚，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顾屿，新来的转校生，以后多多关照。”
“哇哦！”苏淼眼睛一亮，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顾屿，带着点艺术生特有的直接，“帅哥啊！欢迎欢迎！我是苏淼，跳舞的。这位是许砚，我们班的大画家。”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安静的许砚。
许砚被苏淼这么一撞，才像是回过神来，略显腼腆地对顾屿点了点头，声音温和：“你好，许砚。”
“你们好。”顾屿笑着回应，目光在许砚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那种沉静的气质有些好奇。他随即转向林予安，指了指桌上的书，“班长，书领回来了，这是你的，这份是我的。”
“嗯，谢谢。”林予安道谢，继续擦拭着课桌的桌面。
顾屿也学着他的样子，从自己那个看起来质感极佳、设计简约的深色背包里摸出一包湿纸巾，动作自然地擦起自己那边的桌子和椅子。两人并排站着，一个用干纸巾，一个用湿纸巾，动作倒是出奇地一致，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啧，新同桌相处挺融洽嘛。”苏淼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又用手肘捅了捅许砚，“你看像不像在搞什么奇怪的卫生仪式？”
许砚没说话，只是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桌椅挪动声、搬书声、喧哗声交织在一起。突然，门口那片喧闹像是被无形的闸刀猛地截断，瞬间安静下来。一股无形的、带着点压迫感的气场蔓延开来。
林予安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班主任沈铎，三十岁，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深灰色POLO衫，搭配休闲长裤，身形高大挺拔。他面容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如刀削斧凿。此刻他薄唇微抿，没什么表情，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整个教室，那沉稳的步伐和沉静的目光，依旧带着让人下意识屏息的威严。
空气仿佛凝固了。
“都挺能聊啊？”沈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细碎的声响，带着一种沉稳的质感。他走到讲台中央，双手随意地撑在讲桌边缘。“一个暑假，心都玩野了？收不回来了？”
他目光扫过几个还在偷偷交头接耳的学生，那几个学生立刻噤若寒蝉，坐得笔直。沈铎的视线最终落在林予安身上，微微颔首：“班长，新学期第一次点名，开始吧。”
“是，沈老师。”林予安立刻应声，拿出班级花名册，走上讲台。他翻开名册，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
“赵峰。”
“到！”
“苏淼。”
“到！”
“许砚。”
“到。”
“……”
点到顾屿的名字时，林予安的声音顿了一下：“顾屿。”
“到。”顾屿应声，声音清朗，带着点笑意。他坐姿并不像其他人那么紧绷，反而显得很放松，但背脊挺直，目光坦然地看着讲台上的林予安和沈铎。
沈铎的目光在顾屿身上停留了两秒，微微颔首，算是确认了这个新面孔。
点完名，沈铎环视全班，那股刻意营造的压迫感收敛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高二了。”他开口，声音沉稳，“不是高一刚进校门的新兵蛋子，也不是高三最后冲刺的敢死队。高二，承前启后，最容易松懈，也最容易掉队。”
他顿了顿。
“我知道你们脑子里现在想什么。游戏，小说，手机…还有食堂新换的招牌菜。”底下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
沈铎嘴角似乎也极快地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但别高兴太早。该立的规矩，一点不会少。仪容仪表，卫生值日，课堂纪律，晚自习秩序……”他每说一项，目光就扫过相应的区域，“尤其是手机！老规矩，进了教室门，自觉交到前面手机袋里。别让我亲自来收，我收一次，期末家长会就‘重点展示’一次。”他语气平淡，威胁力却十足。
“不过，”他话锋一转，身体也微微直起，目光里的锐利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我也不是要逼着你们个个都变成考试机器。高二，课业压力肯定比高一重，知识点更深更难，节奏更快。”他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尽力”。
粉笔灰簌簌落下。
“我的要求很简单，”他转回身，指着黑板上的字，“这两个字，记在心里。尽你所能，学你该学。问心无愧，就够了。”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过程尽力了，结果如何，不是你们现在该焦虑的事。学习是你们的任务，但不是你们人生的全部。该玩的玩，劳逸结合，脑子才够用。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全班齐声回答，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松快。
沈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股刻意营造的压迫感彻底消散，眉宇间甚至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行。各科课代表，跟我去办公室领练习册。其他人，该收拾收拾，该预习预习。林予安，维持好秩序。”
“是，沈老师。”林予安应道。
沈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背影挺拔利落。他一走，教室里紧绷的空气瞬间松弛，像被戳破的气球，各种声音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呼……老班这气场，每次开学都跟下马威似的。”赵峰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就是就是，”苏淼也松了口气，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不过老班最后那几句话还挺暖心的，对吧许砚？”
许砚正低头整理自己崭新的素描本，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林予安回到座位，开始整理自己刚领到的新书。墨香混合着纸张的味道钻进鼻腔。他拿起数学必修三，翻开第一页。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屿也在整理，他把那几本崭新的教材随意地摞在桌角。顾屿似乎对沈铎刚才那番话感触更深，他侧过身，胳膊随意地搭在林予安的椅背上，凑近了些，带着点真心实意的感慨，低声说：“你们这班主任，挺有意思啊。看着挺唬人，说出来的话倒是……嗯，挺开明的。”
温热的呼吸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气息拂过耳畔。林予安翻书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微微偏头，拉开一点距离，目光落在顾屿带着笑意的眼睛上，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沈老师只是要求严格，人很好。”
顾屿看着他微微躲闪的动作和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没再追问，只是收回胳膊，也翻开了自己面前的数学书。崭新的书页在他修长的手指下发出哗啦的轻响。
林予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空间向量及其运算上。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摊开的书页上，也笼罩着两张并排的课桌。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还有身旁新同桌身上传来的、干净的、太阳的味道。
就在这时，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润清朗、带着笑意的声音，穿透了教室里的嘈杂：
“沈老师，练习册放哪？”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高二（7）班的学生们几乎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地望向门口。
只见他们那位刚刚还气场十足的班主任沈铎，此刻正站在教室门外几步远的地方。他脚步顿住，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他微微侧着身，看着走廊另一端匆匆走来的身影。
高二（8）班的班主任，英语老师陈屿。
陈老师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细条纹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白皙的小臂。他身形清隽，眉眼温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总是含着温和的笑意，像春日里宁静的湖泊。此刻他手里抱着两摞高高的英语练习册，走得有些急，额前细软的刘海被微风吹动。
沈铎立刻迎上去，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陈屿怀里几乎要挡住他视线的一大摞练习册，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怎么拿这么多？”沈铎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稳，完全是普通同事之间公事公办的口吻。
“刚清点完，顺路拿过来。”陈屿的声音也很自然，带着点笑意，抬手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脸颊似乎因为刚才的快步行走而微微泛红。他看了一眼7班门口探出来的几个小脑袋，对沈铎点点头，“放你们班讲台？”
“嗯。”沈铎应了一声，抱着那摞厚厚的练习册，转身就往7班教室里走。陈屿跟在后面，手里抱着剩下的一小摞。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沈铎将练习册稳稳放在讲台一角，陈屿也将自己手里的那摞放好。
“沈老师，那我先走了，8班那边也等着发书。”陈屿对着沈铎说道，语气平常。
“嗯。”沈铎点点头，目光落在陈屿脸上，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陈屿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沈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走出教室门，消失在走廊拐角，那目光才收回来，重新落回讲台下的学生身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整个过程，两人交流简洁，动作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或肢体接触，完完全全就是两位普通老师交接工作的样子。
然而，教室里几个眼尖的学生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
“诶？”苏淼眨眨眼，小声对旁边的许砚嘀咕，“刚才陈老师转身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老班……盯着他背影看了好几秒？”
许砚轻轻推了下眼镜，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声音低低的：“嗯，是看了几秒。”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沈老师刚才接过练习册时，手指好像……碰到陈老师的手背了？陈老师缩了一下。”
“真的假的？”苏淼眼睛瞬间瞪大，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怎么没看见！”
“可能我角度好。”许砚淡淡地说，嘴角却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讲台上的沈铎仿佛完全没听见下面的窃窃私语，他清了下嗓子，目光扫过全班：“练习册课代表按组发下去。其他人，继续自习，保持安静。”说完，他拿起讲台上的教案，也转身离开了教室。
直到沈铎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高二（7）班教室里才重新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啧……”赵峰挠挠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沈老师帮陈老师搬了下书？”
“你懂什么！”苏淼白了他一眼，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这叫细节！细节！你没看见陈老师进来时，老班那眼神都柔和了一丢丢？还有许砚说的……”
林予安也收回了目光，心里那点对沈铎的敬畏感，微妙地掺杂进了一丝新奇。他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数学书。然而，旁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却让他无法忽视。
他侧过头。
顾屿单手托着腮，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促狭和兴趣。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他朝门口努努嘴，压低声音，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尾音上扬：
“班长，看来咱们班，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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