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殿内,时间仿佛被冻结成一面巨大的冰镜,倒映着永恒的沉寂。
颜爵盘膝而坐,脊背挺直如修竹,墨绿色的长袍在寒晶地面上铺展,如同一幅未干的墨画。
他的呼吸绵长而克制,周身萦绕着极其微弱的墨色灵力,如同最细腻的工笔,一笔一划地勾勒着守护的结界。
那灵力不再试图触碰冰霜,不再奢求唤醒沉睡,只是固执地、近乎虔诚地维持着这一方空间的绝对安宁。
折扇静静地躺在王座扶手上,扇骨温润如玉,扇面墨色山水依旧流淌,却不再有往日的恣意风流,只剩下一种沉默的守望姿态。
扇面上那抹未干的墨痕,恰似他此刻凝固的心绪。
他闭着眼,但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她正在永恒的寒冬中沉眠。
——她可能……永远不会再睁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不敢深思,却又无法停止想象。每一缕思绪都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心脏最柔软的部分。
他想起她指尖轻触冰链时那抹新生的温度,想起她冰蓝色眼眸深处映出的、他从未读懂却莫名心悸的决绝。
他想起她在灵犀阁平台上,被曼多拉操控时眼底翻涌的痛苦与挣扎,想起她刺穿符印时那一声无声的呐喊。
记忆中最鲜明的,却是她最后望向他的那一眼——空寂而温柔,像是告别,又像是承诺。
而现在,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薄霜覆盖,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存在。
他救了她,却没能护住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诅咒都要痛苦。
……
宫殿外,暮色如墨般晕染开来。
水清漓不知何时已悄然归来,站在殿门阴影处,冰蓝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他没有上前,没有打扰颜爵的守望,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周身萦绕着深海般浩瀚而压抑的水之灵力。
月光穿过他半透明的身影,在地面投下摇曳的水纹。
庞尊和白光莹也来过几次,带来灵犀阁的消息,带来仙境各处的动荡,带来曼多拉可能再次出手的警告。
雷电尊者的暴躁与光仙子的忧虑都融化在宫殿的寂静里,未能撼动颜爵分毫。
他依旧盘膝而坐,墨色灵力如呼吸般微弱而持续地流淌。
三天了。
七十二个时辰。四千三百二十分钟。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绝不会离开。
……
子夜时分,月光透过穹顶垂落的冰棱,折射出幽冷的银辉,在王座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韩冰晶被薄霜覆盖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愈发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颜爵低垂的银灰色发丝上也落满了细碎的月华,像是提前染上了霜雪。
他缓缓睁开眼。
狐狸眼中不再有往日的风流,不再有狡黠的笑意,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深不见底的执念。
月光在他眼底凝结成冰,倒映着王座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阿冰。"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喉结滚动,将更多未尽的言语咽回心底。
没有回应。
只有冰霜凝结的细微声响,如同最残忍的回应。
他静静地望着她,望着那层隔绝生死的薄霜,望着她胸前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起伏。
许久,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很浅,嘴角扬起的弧度勉强得近乎痛苦,却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温柔。
"没关系。"
他低声说,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异常坚定。
"我等你。"
无论要等多久。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墨色的灵力在月光下无声流转,折扇上的墨竹在寒气中微微颤动。
颜爵重新闭上眼,将所有的痛楚与执念都封存在那道挺直的背影里。
冰晶宫殿内,时间依旧凝固。
只有月光知道,这里正上演着一场无人见证的、永恒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