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玉兰花开，却在暴雨中飘荡，谢槊坐在窗边，骨骼分明的手指放在窗沿边，抚摸着由檀香木构成的窗沿，他沉思了一会，便走向谢付深的书房，他想要从其中探寻一些事物，就在这时，谢槊望向书桌最底的一层抽屉，里面有一个放了很久，但被包装很好的的木盒，他小心地将木盒打开，里面却放着的是一把黄铜钥匙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上面是年幼的谢付深背着谢槊，背后是母亲种下的老玉兰，此时他明白了自己是哥哥深埋在堡垒最深处、用沉默和冰霜包裹起来的唯一珍宝。

自谢付深稳固根基后，修建的新宅并没有老宅般的光亮，谢槊走在无尽黑暗之中，慢慢探寻着新宅的每一处，他攥着黄铜钥匙，他知道了——哥哥没有遗弃他。

外面的雨依然下的很大，有几颗玉兰种子被暴雨洗刷。

“槊少爷，您该休息了”忠叔的声音从走廊中响起，谢槊顿住了，不在继续往前走，他不能让自己成为谢宏远打败谢付深的软肋，他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是否已经被谢宏远知道了，谢槊缓缓道出:“嗯，我知道了”。

忠叔站在走廊的阴影处，宛如一条毒蛇，缓缓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半夜之后，谢槊在确认忠叔不会再监视他的时候，便悄然的走到顶层书房。

顶层书房厚重的胡桃木门隔绝了风雨，却隔绝不了更深的寒意。谢付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空荡的房间，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灰簌簌落下，积在昂贵的地毯上，无人理会。窗外，那株幼小的玉兰在狂风暴雨中剧烈地挣扎，新生的叶片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每一次枝叶的剧烈弯折，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狠狠牵扯着他胃部深处早已溃烂的旧伤。

剧痛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如同冰冷的铁拳狠狠捣进腹腔，绞拧着脆弱的脏器。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高大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间的烟灰断裂跌落。他猛地咬紧牙关，下颌骨绷出冷硬的线条，将喉间翻涌的血腥气死死压了回去。

失控了。

他清楚地知道。当谢槊那双湿红的眼睛，带着被彻底刺伤的茫然和痛楚望向他时，当他本能地递过那杯温水……自己却用那近乎粗暴的推开，与其说是伪装，不如说是一种恐惧催生的自毁。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那层薄冰般的冷漠就会彻底碎裂，暴露出底下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忠叔就在旁边，像一条潜伏的毒蛇。任何一丝破绽，都可能成为刺向谢槊的毒刃。

胃部的绞痛一阵猛过一阵，尖锐的痛楚蔓延至后背，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冰冷的玻璃幕墙，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在玻璃上压出苍白的印子。书桌最底层抽屉的暗格……那张照片……谢槊他……看到了吗？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慌甚至暂时压过了生理的剧痛。他精心构筑的堡垒，他以为是密不透风的保护，但他又猜想是否已经被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窥见了那不堪一击的内核？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脚步声，停在了书房门口。谢付深猛地挺直了背脊，像一头被惊扰的、负伤的猛兽，瞬间敛去所有脆弱，只余下拒人千里的冰寒。他掐灭烟蒂，任由那点猩红在掌心灼烫，声音沉冷如铁：“谁？”

门外的谢槊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听到了里面压抑的、不自然的沉重呼吸，甚至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被疼痛扭曲的闷哼。哥哥的胃病又犯了！这个认知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刚才被推开的刺痛和对父亲眼线的恐惧，瞬间被更汹涌的担忧盖过。

忠叔如同幽灵般在他的身后，他转过身，紧攥着黄铜钥匙，又听见门后急促的呼吸声，他不能犹豫，他快速的将黄铜钥匙插入，冰凉的齿痕嵌入锁孔，轻轻一旋——“咔哒”。

谢槊知道他不能停留，转过身快速关上了门，房内并没有开主灯，只有城市的霓虹灯映照在屋内，谢付深看见眼前的人，用着低沉的声音朝他吼去:“谁让你在这的，滚出去。”

屋内的气氛微弱但又紧张，谢槊没有听他的话，径直走向谢付深，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当一个胆小懦弱却又无所作为的人，他的脚步是如此坚决。

“钥匙。”谢槊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他停在谢付深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步之遥，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带着痛楚的滚烫气息。他伸出手，摊开掌心，那枚小小的黄铜钥匙静静躺在汗湿的纹路里，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你给的。”他顿了顿，迎上谢付深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进来了。”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夜晚，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谢槊看清了谢付深脸上的汗珠，谢付深比谢槊高一些，谢付深望向眼前的谢槊，却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震响中，在谢付深因剧痛和惊怒而微微涣散的瞳孔注视下，谢槊猛地踮起脚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吻上了那双因惊愕而微张的、冰冷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