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周时复昂贵大衣的衣角滴落,在泥泞的地面溅开细小的水花。他站在王滓涵面前,如同优雅的掠食者欣赏着爪下瑟瑟发抖的猎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指尖轻轻敲击着越野车的引擎盖,发出规律的轻响,在死寂的雨夜墓园里,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王滓涵紧绷的神经上。
周时复“选择权在你,王同学。”
周时复的声音温和依旧
周时复“交出U盘,接受一次小小的‘记忆整理’,我保证你明天还能坐在棋社分析那些枯燥的数据流。或者……”
他摊了摊手,笑容不变
周时复“让今晚成为你和你父亲团聚的日子。我个人建议选前者,毕竟,年轻的生命,总是珍贵的。”
王滓涵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墓碑,退无可退。雨水模糊了她的眼镜,却模糊不了眼前这张虚伪优雅的恶魔面孔。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攥在口袋里、紧贴着皮肤的U盘,却像一块滚烫的烙铁,传递着父亲临终的警示和左奇涵被禁锢的痛苦。
交出去?不!那等于亲手把左奇涵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周时复所谓的“记忆整理”,只会让她变成另一个被操控的傀儡,或者……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
王梓涵“你休想!”
王滓涵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镜片后的眼神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像燃烧的星辰
王梓涵“你对我父亲做的事,对左奇涵做的事……你这个凶手!刽子手!”
周时复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一丝,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兴致
周时复“真是……不识抬举。”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惋惜一件即将被毁掉的瓷器
周时复“看来,你选择了后者。可惜了。”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一下,如同指挥家下达最终的乐章指令。
越野车后座的车窗无声降下。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如玻璃珠的男人探出身,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脉冲手枪,稳稳地指向了王滓涵的眉心!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她!死亡的阴影当头笼罩!王滓涵的心脏骤然停跳,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嗡——!!!”
一阵极其尖锐、如同指甲刮过金属板的噪音,毫无征兆地从陵园入口的方向猛烈爆发!这声音的频率极高,穿透力极强,瞬间盖过了雨声,狠狠刺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周时复眉头猛地一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意外?那个持枪的作战服男人动作也瞬间僵硬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数据流紊乱的波动。
王滓涵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刺激得头痛欲裂,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下一秒,一道刺目的远光灯如同利剑般劈开雨幕,伴随着引擎疯狂的咆哮,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完全不顾泥泞湿滑,以近乎失控的姿态,朝着704号墓碑的方向横冲直撞而来!
面包车没有撞人,而是在离周时复越野车几米远的地方猛地甩尾!车轮在泥水里疯狂打滑,溅起大片污浊的水花,如同泥石流般泼向周时复和他那个持枪的护卫!
周时复“该死!”
周时复低骂一声,动作迅捷地侧身躲闪,但昂贵的黑色大衣下摆还是被溅上了大片泥点,瞬间破坏了那份精心维持的优雅。护卫则本能地抬手遮挡泼来的泥水,枪口也偏离了目标。
面包车的车门“哗啦”一声被粗暴拉开!“滓涵!这边!快!!!” 一个焦急嘶吼的声音响起,带着破音!王滓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驾驶座上那个满脸惊惶、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的人,竟然是——宋志文?!来不及思考宋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来不及思考他那辆破面包车怎么敢撞周时复的豪车,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像离弦的箭一样,趁着周时复和护卫被泥水阻挡、枪口偏离的瞬间,猛地从墓碑后窜出,连滚带爬地扑向面包车敞开的副驾驶门!
周时复“拦住她!”
周时复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带着冰冷的怒意。
护卫瞬间反应过来,幽蓝的枪口再次抬起,锁定了王滓涵扑向车门的背影!
宋志文“操!”
宋志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同时狠狠一脚油门到底!破旧的面包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嘶吼,车身剧烈地横向一甩!
“砰!”脉冲手枪射出的幽蓝光束擦着面包车扭曲变形的后保险杠射入泥地!而王滓涵也在这剧烈的甩动中,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进了副驾驶座!
宋志文“关门!坐稳!”
宋志文嘶吼着,油门踩死!面包车如同受惊的野兽,在泥泞的墓园小道上疯狂颠簸着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周时复站在雨幕中,身影模糊,但王滓涵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逃亡的车身上。他没有再下令追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大衣上的泥点,仿佛在欣赏一场注定失败的逃亡闹剧。
王梓涵“咳咳……宋师兄……你怎么……”
王滓涵惊魂未定,剧烈地咳嗽着,浑身湿透冰冷,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宋志文“先别问!坐好!”
宋志文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
宋志文“妈的……老子一定是疯了……听到那小子在阁楼里喊‘清除指令’……还报出青松陵园704……我就知道要出大事!”
清除指令?!左奇涵?!王滓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果然是他呼叫的!
宋志文“这玩意儿!”
宋志文一边疯狂开车,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还在嗡嗡作响、闪烁着红灯、像老式收音机一样的小黑盒子,猛地关掉开关,那刺耳的噪音终于停止。
宋志文“我……我以前女朋友是搞电子对抗的……分手时留给我防身的小玩具,说是什么‘广谱信号干扰器’,能干扰大部分遥控设备和短程通讯……没想到真他妈管用了!”
他声音都在发抖,显然刚才的举动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干扰器!难怪周时复的无人机失控,那个护卫也出现短暂僵直!王滓涵瞬间明白了刚才那救命的噪音来源!她看着宋志文惨白的侧脸,心中涌起巨大的感激和愧疚
王梓涵“师兄,谢谢你!但太危险了!周时复他……”
宋志文“别说这个!”
宋志文粗暴地打断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宋志文“那家伙就是个魔鬼!滓涵,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左奇涵那小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在通讯终端里的声音……冷得不像活人!”
王滓涵攥紧了口袋里的U盘,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瞒着这个冒死救她的人了。
王梓涵“师兄,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告诉你一切!”
半小时后,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旧仓库。
这里堆满了生锈的机器零件和蒙尘的帆布,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是唯一的光源。宋志文用几张破木板堵住了唯一的窗户,又搬来几个沉重的空油桶顶住锈迹斑斑的铁门,做完这一切,他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地狱门口爬回来。
王滓涵靠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快速而清晰地讲述了匿名邮件、父亲手稿、“极乐计划”、左奇涵的初代接口、704密钥以及周时复的灭口阴谋。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宋志文的心上。
宋志文“……所以,奇涵他……从七年前开始,就成了实验品?刚才那冷冰冰的‘清除指令’……是系统控制他下的?”
宋志文听完,脸色比纸还白,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悲痛。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宋志文“混蛋!周时复这个畜生!”
王梓涵“U盘就在这里。”
王滓涵掏出那枚古朴的黑色U盘,在昏暗的灯光下,它表面的暗纹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流动
王梓涵“父亲说这是原始数据密钥,能对抗‘心弈’系统。也许……也许能救左奇涵!”
宋志文“怎么用?”
宋志文立刻追问,眼神急切。
王梓涵“父亲手稿里提到‘情感防火墙原型机’……但只说了需要他的脑波激活……”王滓涵眉头紧锁,“具体怎么操作,在哪里……没有说。手稿太仓促了。”
宋志文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宋志文“等等!你父亲王明远博士……他以前是不是在市立脑神经研究所工作过?”
王梓涵王滓涵一愣,点点头:(“对!车祸前半年才调到他自己牵头的一个保密项目组,也就是‘极乐计划’实验室。”)
宋志文(“那就对了!”)宋志文一拍大腿,(“研究所旧址就在西郊!虽然废弃好几年了,但听说有些大型核心设备因为太笨重没搬走,只是封存了!你父亲作为核心研究员,他说的‘原型机’……会不会还在那里?!”)
废弃研究所!原型机可能还在!王滓涵的心脏瞬间被希望点燃!这几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王梓涵(“我们必须去那里!”)她立刻站起身,眼神无比坚定,(“只有启动防火墙,才能对抗周时复的系统,才有希望救左奇涵!”)
宋志文(“太危险了!”)宋志文立刻反对,(“周时复肯定猜到我们会去!他一定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王梓涵(“我们没有选择!”)王滓涵的声音斩钉截铁,她举起手中的U盘,(“密钥在我手里,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筹码!而且……”)她想起阁楼里左奇涵那双在痛苦与冰冷之间撕裂的眼睛,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等不了了!宋师兄,你刚才也听到了,系统已经能控制他发出‘清除指令’!再拖下去,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宋志文看着王滓涵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又想起左奇涵那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冰冷声音,最终,恐惧被一种更强烈的义愤取代。他一咬牙,狠狠点头
宋志文“妈的!拼了!我知道一条小路通研究所后山,废弃的货运通道,也许能避开监控!我去搞点家伙!” 他指的是干扰器之类的装备。
王梓涵王滓涵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宋师兄。”)
宋志文(“谢个屁!老子是看不得兄弟被人当机器使唤!”)宋志文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开始翻找仓库里可能用得上的破烂,(“不过滓涵,有件事……”)他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你刚才说,奇涵的系统里有个AI助手……声音像你小时候?”)
王梓涵王滓涵心中一痛,点点头:(“叫萧晴。”)
宋志文宋志文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困惑:(“刚才……就在干扰器噪音最响的时候,我好像……好像听到奇涵的通讯终端里,除了那个冷冰冰的系统汇报,还有另一个很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在哭?还说什么‘别……启动……危险……’?”)
王滓涵浑身一震!别启动?危险?是萧晴?!那个模仿她声音的AI?!一个荒谬却让她头皮发麻的念头瞬间闪过——难道萧晴……在试图警告左奇涵?!
弈海棋社,顶层阁楼。
左奇涵静静地站在通讯终端前,屏幕上显示着“指令发送失败,强干扰源阻断”的红色警告。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然而,在他左耳后那枚银色的接口深处,微弱的蓝光如同紊乱的心跳般,极其不稳定地闪烁着。一段破碎的、无法被系统识别的数据流,正如同顽固的病毒,在冰冷的逻辑代码底层艰难地穿行、复制、试图传递一个被标记为“最高冗余级别”的无效信息碎片:“数……据……密……钥……启……动……危……险……王……滓……涵……逃……”
这碎片转瞬即逝,立刻被强大的系统清理协议捕获、粉碎、彻底删除。
左奇涵对此毫无所觉。他缓缓转过身,走向散落的棋盘,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准备开始下一轮的分析训练。
窗外,暴雨依旧。而一场围绕废弃研究所、情感防火墙和觉醒AI的更大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王滓涵手中的U盘,在昏暗的仓库角落里,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其表面的暗纹,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光芒,如同……防火墙的第一次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