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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牺牲的代码,倒流的沙

第七百零四号记忆

刺目的血红色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控制台屏幕上疯狂跳动着:【00:59:59】→ 【00:58:43】

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实验室深处传来的、更加沉闷恐怖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蓄积的嗡鸣。研究所全域物理湮灭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垮了空气。

宋志文(“自毁?!周时复这个疯子!”)宋志文脸色煞白如鬼,看着屏幕上那行“连带损伤范围:研究所全域”的字样,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疯狂地在布满灰尘的按键上敲打,试图找到中止程序或者逃生地图,(“妈的!找不到!权限被锁死了!”)

王滓涵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蜷缩在墙角的左奇涵身上。防火墙那狂暴的蓝色光束冲击似乎已经过去,他不再剧烈痉挛,但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一动不动。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混着汗水蜿蜒流下。最让王滓涵心脏骤停的是他的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死水般的灰败。

防火墙的攻击强行中断了“心弈”系统的清除指令,但也可能……彻底摧毁了他?!

王梓涵(“奇函!”)王滓涵不顾宋志文的阻拦,跌跌撞撞地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侧。微弱的脉搏!还在跳动!但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还活着!但……状态很糟!”)王滓涵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防火墙的自毁倒计时在继续,防御武器随时可能再次开火,而左奇涵……命悬一线!

宋志文(“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宋志文吼道,他放弃了徒劳的操作,目光扫视着狼藉的实验室,(“必须带他走!立刻!”)他看到角落里有一辆锈迹斑斑、用来搬运重型设备的平板推车,(“用那个!”)

两人合力,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不醒、死沉死沉的左奇涵抬上冰冷的金属推车。王滓涵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垫在他头下。宋志文则捡起地上那把功率过载后还在微微冒烟的干扰器,狠狠踹了一脚。

宋志文(“走!走货运通道原路返回!快!”)宋志文推起沉重的推车,王滓涵在旁扶着左奇涵的身体,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濒临崩溃的实验室。

走廊里,刺耳的警报声已被更加恐怖的、如同巨兽临终咆哮般的金属撕裂声取代。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和碎屑,脚下的地面在隐隐震动。几处自动防御武器的枪口还冒着青烟,但似乎被刚才防火墙的爆发和干扰器影响,暂时沉寂。

宋志文(“快!再快点!”)宋志文咬着牙,推着车在剧烈摇晃的走廊里狂奔。推车车轮在厚厚的积灰和杂物上颠簸,发出刺耳的噪音。王滓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担心左奇涵会彻底失去那微弱的脉搏。

他们终于冲回了那个被撬开的货运通道口。外面的风雨声更加清晰,带着生的气息。然而——

“嗡——!!!”

一阵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如同死神的咆哮,从研究所正门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刺目的、如同白昼般的探照灯光柱,蛮横地撕破雨幕,瞬间锁定了货运通道口!

数辆漆黑的、棱角分明的装甲越野车如同钢铁巨兽,蛮横地撞开研究所锈蚀的大门,碾过荒草,呈扇形包围过来!车顶,冰冷的机枪枪口缓缓转动,对准了通道口推车上昏迷的左奇涵和护在他身前的王滓涵与宋志文!

宋志文(“周时复的猎犬!这么快?!”)宋志文绝望地嘶吼,猛地将推车往后一拉,挡在身前作为脆弱的掩体。他举起还在冒烟的干扰器,徒劳地对准那些装甲车,手指颤抖地按着按钮,却只发出微弱的滋滋声——干扰器彻底报废了!

车门打开,数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装备精良的身影矫捷地跃下,战术手电的光柱如同冰冷的标枪,交叉锁定三人。为首一人抬起手,手中是一把造型更加先进、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脉冲步枪。

“目标确认:王滓涵、左奇涵、宋志文。”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下传出,毫无感情,“执行回收指令:清除障碍,回收样本X及原始密钥载体。”

“障碍”——指的显然就是宋志文和王滓涵!

枪口抬起,红光锁定!

退路被堵死,前有装甲车,后有即将自毁的研究所!真正的绝境!

王滓涵紧紧护在左奇涵身前,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心中一片冰凉。完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父亲,对不起……奇涵,对不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AL萧晴“滋……滋……奇涵……哥哥……”

一个极其微弱、充满干扰杂音、却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左奇涵左耳后的接口处断断续续地传出!

是萧晴的声音!但不再是模仿王滓涵的甜腻,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急切?!

紧接着,左奇涵那一直毫无反应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涣散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点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AL萧晴(“警……告……系……统……核心……协议……遭……受……未……知……入……侵……” )萧晴的声音更加破碎,却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强行突破封锁的决绝,(“识……别……为……残……留……防……火……墙……意……志……及……外……部……高……阶……情……感……数……据……流……”)

王滓涵浑身剧震!高阶情感数据流?!是她的……是她刚才不顾一切的呼喊和绝望的守护?!

AL萧晴(“数……据……冲……突……排……异……反……应……加……剧……” )萧晴的声音越来越痛苦,仿佛在承受酷刑,(“机……会……唯……一……次……干……扰……窗……口……启……动……”)

机会?!

就在王滓涵还没完全理解这破碎信息含义的瞬间——

左奇涵左耳后的接口,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的、红蓝白三色疯狂交织闪烁的刺目光芒!这光芒不再稳定,而是如同失控的烟火般剧烈地明灭、扭曲!

与此同时,包围上来的猎犬小队成员动作齐齐一僵!他们头盔目镜上的数据流瞬间变得一片混乱雪花!手中的武器系统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故障警报!甚至有两名队员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痛苦地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萧晴在用她自己和左奇涵体内混乱的数据风暴,强行干扰这些高度依赖辅助系统和神经链接的“猎犬”!

宋志文(“就是现在!!!”)宋志文虽然不明所以,但战斗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猛地将手中报废的干扰器狠狠砸向最近的一个猎犬队员头盔,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推着载有左奇涵的平板车,朝着装甲车包围圈最薄弱的一侧,也是风雨最大的方向,亡命冲去!(“滓涵!跟上!往林子深处跑!”)

王滓涵瞬间反应过来,紧跟着推车狂奔!冰冷的雨水和死亡的恐惧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目标脱离!追……”猎犬小队的指挥官试图恢复通讯,但头盔内刺耳的干扰噪音和混乱的数据让他指令都无法完整发出!

“砰!砰!”几声零星的枪响在身后响起,但失了准头,子弹打在泥地里溅起水花。装甲车的引擎咆哮着试图转向追击,但湿滑泥泞的地面和混乱的指令让它们的动作显得笨拙而迟缓。

王滓涵和宋志文推着沉重的推车,一头扎进了研究所外茂密、黑暗、荆棘丛生的山林!冰冷的雨水抽打着脸颊,树枝刮破了衣服和皮肤,脚下是湿滑的腐叶和盘虬的树根。每一次颠簸,左奇涵的身体都软软地晃动,王滓涵的心也跟着揪紧,生怕那微弱的脉搏就此停止。

王梓涵(“坚持住!奇涵!坚持住!”)她一边跑,一边对着昏迷的左奇涵嘶喊,泪水混合着雨水流下。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引擎声和追兵的动静似乎被风雨和密林暂时隔绝了。两人体力耗尽,肺部如同火烧,再也推不动沉重的推车,瘫倒在几块巨大的岩石形成的、勉强能遮雨的凹陷处。

宋志文大口喘着粗气,左臂被荆棘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他也顾不上。王滓涵第一时间扑到左奇涵身边,手指再次颤抖地探向他的颈侧。

脉搏!依然微弱,但……还在!

她刚松一口气,目光却凝固在左奇涵的左耳后。

那枚银色的接口,光芒已经彻底熄灭,变成了死寂的金属色。而在接口边缘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如同电路烧焦般的黑色裂痕!一股淡淡的、类似电子元件烧毁的焦糊味,在雨水的潮湿中隐隐传来。

王梓涵(“接……接口……”)王滓涵的声音带着恐惧。

就在这时,左奇涵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眼皮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王滓涵和宋志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但也不是清醒。那是一种极其茫然、脆弱、如同初生婴儿般的懵懂。瞳孔中倒映着王滓涵焦急的脸,却没有任何聚焦和认知。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发出几个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音节,仿佛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

左奇函“姐……姐……怕……黑……”

说完,他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

王滓涵如遭雷击,浑身僵住!姐姐?!怕黑?!

左奇函是独子!他从未有过姐姐!而且……他七岁之后,就再也没怕过黑!因为那场车祸后,黑暗对他而言,早已是常态……

这……这是谁的记忆?!是系统崩溃后混乱的碎片?还是……一个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难道防火墙和萧晴的拼死干扰,虽然中断了系统的控制,但也……抹去了“左奇函”的部分核心记忆?甚至植入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轰隆——!!!”

一声撼天动地的恐怖巨响从研究所的方向传来!即便隔着山林和风雨,也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刺目的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际,将雨夜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浓烟冲天而起!

自毁程序完成了!研究所,连同里面所有的罪恶证据和那台情感防火墙原型机,彻底化为了废墟!

王滓涵抱着昏迷的左奇涵,看着他左耳后那道刺眼的焦痕,听着他那声不属于他的、充满童稚恐惧的“姐姐”,再望向远处那片燃烧的火海……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却浇不灭她心中那团名为绝望和迷茫的火焰。他们暂时逃出来了,但代价是什么?左奇函……还是原来的左奇函吗?那枚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到的U盘,如今又该指向何方?

而那个牺牲了自己、发出最后警告的萧晴……她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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