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黑暗如墨泼洒满室,顾芊棠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一场长路。
她抬手按住太阳穴,阖目轻喘,试图平复那被梦魇搅乱的思绪。
梦里一片混乱,双亲惨死的画面还未消散,清语为护她身中一箭的鲜血已染红视线,接着又是与知深患难与共的种种情景交织闪现。
而最后,她站在一座桥上面对芙蓉,那场景诡异莫名——自己这边日光朗朗,天地明亮;对面却如坠深渊般漆黑无边。
两者泾渭分明,宛如棋盘上的黑白对立。
顾芊棠蹙眉思索良久,终究无法解开梦境的谜团。
放弃挣扎后,她披衣起身,推开窗棂望向庭院深处,心中忽生一股强烈的渴望,想去看那株海棠花。
于是,披着夜色,她缓步来到院中,在海棠树下徘徊不定。
望着那些仿佛不眠的花朵,她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悄然而至,无声地立在她身旁。
顾芊棠嗅到空气中的一缕清香,转头看向来人,嘴角微扬道:“哟,我们的知深大人今天怎么有空赏这未眠的海棠?”
知深没有回应调侃,只是安静说道:“知深只想陪着小姐。”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顾芊棠低笑一声,指了指树下:“喝酒吗?那里埋了一坛海棠花酿,你挖出来,咱们共饮一杯。”
话音落下,知深已经拿起靠墙放置的锄头开始挖掘。
而顾芊棠则坐在石桌旁,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忙碌的身影。
不多时,酒坛出土,知深回屋取来两只青花瓷杯,动作娴熟地斟满琥珀色的液体。
两人举杯对饮,目光穿过杯沿碰撞在一起,又默契移开,共同仰望天边朦胧的圆月,似覆薄纱的一轮皎洁,令人心境平静。
独自赏花难免孤寂,此刻有人相伴,正是世间最好的慰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铺满街道,一声刺耳尖叫骤然划破空气,惊得枝头鸟雀扑棱翅膀仓皇飞走。
南街府巷某宅邸内,婢女提着食盒匆匆走向画眉鸟笼,但笼中空空荡荡,连羽毛都没留下。
她瞪大眼睛四处寻找,最终看到钉在大门上的小小尸体时,整个人僵住片刻,随即发出凄厉喊叫:“啊——!”
那尖叫贯穿整条巷子,引得周围人家探头探脑,也惊飞了更多歇息的鸟儿。
“大清早鬼嚎什么?不嫌吵死了!”一道阴柔嗓音从屋内传出,紧接着一名男子迈步而出。
他穿着赭红色锦袍,五官精致却透着几分凌厉,皱眉盯着婢女,显然对她行为十分不满。
婢女哆嗦着手指向大门,“老爷,您看……门上!”
男子眯眼望去,只见大门中央用血迹写下几个歪斜的大字。
他靠近细读,脸色骤变。“再敢闹事下场和这只鸟一样!”冰冷的话语让他额角青筋暴跳。
他伸手拔下钉死画眉鸟的箭矢,小心翼翼捧起奄奄一息的小生命。
婢女怯生生提醒:“老爷,小心别扎到手啊……”
“闭嘴!”男子厉声打断,语气充满不耐。
婢女缩了缩脖子,咬住嘴唇不敢再出声。她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眼里蓄满委屈。
男子低头凝视掌心沾血的画眉鸟,缓缓抽出箭矢,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他的眼神逐渐冷却,如同暗夜里的毒蛇,危险且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