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古董店后的巷子里烧最后一张契约纸。王建业那滩烂肉已经化成黑水流进下水道,但那股腐臭味还黏在鼻腔里。生火符第三次才着火,纸灰飘起来时,我听见高跟鞋敲地的声音。
"沈老板做生意,从来不留证据?"
穿红裙的女人站在巷口,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左手拎着个塑料袋,暗红液体正从袋角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血花。
我拍了拍手站起来:"本店打烊了。"
"刚死的那个地产商..."女人掀开塑料袋,里面是个黄铜手镯,"他妻子托我带个东西给您。"
手镯内侧刻着生辰八字,但好像被利器刮花了。我接过时,锈蚀的铜圈突然变得滚烫,那些划痕在我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
"王思莹死前说..."女人凑近我耳边,呼出的气带着坟墓里的土腥味,"'七月十五,红绣鞋见'。"
巷子里的温度骤降。我捏着手镯退后两步,这才看清她的红裙下根本没腿——裙摆空空荡荡垂在离地十公分处,像残缺的人体模特。
女鬼咧开嘴,牙龈爬满黑色线头:"谢天师让我捎句话..."她突然伸手掐住我脖子,"'再碰生魂,下次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就是你的脑袋'。"
我掰断她的手指。女鬼发出刺耳的笑声,红裙像漏气的气球般瘪下去,最后只剩个塑料袋飘在积水里。
手镯在流血。那些锈迹像活物般蠕动,慢慢组成四个字:
【子时 女校】
回到店里,我把手镯扔进消毒柜。玻璃门合上的瞬间,所有仪器突然疯狂闪烁,紫外线灯管炸裂的碎片在柜门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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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遗把档案袋摔在桌上时,我正在给新收的玻璃罐贴标签。福尔马林里泡着节指骨,是从昨晚那滩烂泥里挑出来的。
"你他妈十年前就开始收集我的东西?"谢遗一脚踹翻标本架。三个罐子滚到地上,标签上的日期分别是2012年、2015年、2018年。
我扶起架子,顺手擦掉"谢遗"标签上的灰尘:"准确说是九年零四个月。"指了指最早那个罐子,"这是你第一次来砸店时留下的纪念品。"
罐子里泡着块带血的皮肤,上面有模糊的青色胎记。谢遗突然按住自己右腹,那里有道陈年伤疤正在渗血。
"共生咒生效了?"我掀开衬衫,锁骨下的伤口也在流血,"建议你别激动,我今早刚换了新地毯。"
谢遗抓起桌上的裁纸刀扎向我手掌。刀尖在距离皮肤一厘米处停住,他手腕上浮现出同样的刀痕,血珠顺着掌纹滴在账本上。
"真有趣。"我翻开他带来的档案袋,"你特意去找了我的黑历史?"
发黄的报纸上印着《城南古董街突发火灾,当铺老板一家三口遇难》。配图里七岁的我站在焦尸旁,手里攥着现在这本烫金账簿。奇怪的是,照片上的我穿着女式绣花鞋,鞋头缀着褪色的红绒球。
"当年活下来的根本不是你对吧?"谢遗的铜钱剑抵住我喉结,"你是那个..."
地下室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我们冲下去时,存放王建业指骨的罐子炸得粉碎,福尔马林液在地面汇成个箭头,指向墙上的城南地图——正好是那所废弃女子中学的位置。
谢遗的剑锋划破我下巴,但他脖子上立刻出现同样的伤口。他咒骂着扯开领口,我们同时愣住了——他心口浮现出和我背后一模一样的咒印,现在正发着幽幽红光。
"红绣鞋要醒了。"我抹掉下巴的血,"你猜这次它会先找上谁?是收债的..."手指点在他心口的咒印上,"还是讨债的?"
挂在墙上的古董钟突然敲响四下。现在是凌晨四点,钟面却显示正午十二点。透过碎裂的玻璃罩,我看见秒针在疯狂倒转,而谢遗的倒影在钟面上变成了穿红旗袍的女人。
"手镯在哪?"谢遗突然掐住我手腕,"那不是王思莹的东西,是..."
女鬼的尖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消毒柜里的手镯正在振动,锈迹剥落后露出内圈刻着的真正文字:
【癸未年 七月半 借命人 谢红妆】
我们同时松开手后退。谢遗的脸色比死人还白,他风衣内袋里滑出张老照片,上面是穿红旗袍的女人站在女子中学门口,脚上是那双眼熟的红绣鞋。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
【阿遗,记得来吃妈妈煮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