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那一声石破天惊、摧枯拉朽的“分——手——快——乐——！！！”如同生锈的锯子在玻璃上疯狂拉锯，通过功率强大的校园广播系统，无差别地灌进了菁英中学每一个活物的耳朵里。
操场上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学生脚下一滑，差点平地摔跤。
图书馆里安静自习的同学猛地捂住耳朵，痛苦面具瞬间戴上。
办公室里正喝茶的教导主任“噗”地一声，茶水喷了对面老师一脸。
连树梢上打盹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一片。
整个校园，陷入了诡异的、被魔音穿脑的集体石化状态。
广播室内，余音还在嗡嗡作响。
林晚握着麦克风支架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胸口剧烈起伏，吼完这一嗓子，她感觉自己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火辣辣地疼，脑子也因为缺氧和羞愤嗡嗡作响。她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姿势，后背绷得笔直，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个恶魔的反应。
然而，预料中的嘲讽或命令并没有立刻降临。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
“呵……”
一声低沉、短促、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巨大愉悦感的轻笑，从她身后传来。
那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又像冰块投入滚油，瞬间点燃了林晚所有残存的怒火和屈辱！她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瞪向声音来源——
沈肆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张黑色转椅里，身体微微后仰，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居然还拿着手机！屏幕正对着她，显示着录音界面！
他！竟！然！在！录！音！
“沈！肆！”林晚的声音因为嘶吼和愤怒彻底劈叉，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带着破音的凄厉，“你混蛋！删掉！给我删掉！”
她不管不顾地就要扑过去抢手机。
沈肆动作比她更快。手腕一翻，手机灵巧地滑进裤袋，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抬眸，琥珀色的眼睛里笑意未散，像看着炸毛小动物般带着点新奇和玩味：“删掉？为什么？”他慢悠悠地反问，语气无辜又恶劣，“这可是乙方履行合同义务的第一份珍贵工作记录。具有重要的存档和……欣赏价值。”
欣赏价值？！林晚差点气晕过去！她刚才那破锣嗓子吼出来的东西，能听？！他还要存档欣赏？！
“你……你这是侵犯我人权！肖像权！声音权！”林晚气得语无伦次，词汇量告急。
“哦？”沈肆挑眉，好整以暇地从控制台抽屉里拿出那份刚刚签好的、墨迹都还没干透的合同，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翻到某一页，点了点上面一行小字，“看清楚，林同学。合同附件补充条款第4.2条：为保障甲方权益及监督乙方工作质量，甲方有权对乙方履行合同义务的过程进行必要记录（包括但不限于录音、录像等）。”
林晚如遭雷击，猛地抢过合同，眼睛死死盯着他手指点着的地方。果然！在密密麻麻的条款最不起眼的角落，藏着这么一行阴险的小字！她当时被“三万块”和“十倍赔偿”砸得头晕眼花，根本没心思细看！
“你……你卑鄙！你设套！”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这份卖身契也当场撕碎！
“这叫契约精神。”沈肆从容地收回合同，重新锁进抽屉，像收起一件心爱的战利品。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几步就踱到僵立当场的林晚面前。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他微微低头，靠近她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涨红的小脸，距离近得能看清她因为强忍泪水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唱得……”他刻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她紧抿的、还带着一丝倔强的唇上扫过，琥珀色的眼底暗流涌动，“……很有个人特色。”他最终给出了一个极其“中肯”的评价。
林晚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羞愤欲死！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像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特色你个头！沈肆，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兔子急了还咬人！”
“是吗？”沈肆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狭小的广播室里回荡，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愉悦，“那我很期待。”他忽然伸手，不是碰她，而是越过她的肩膀，轻轻拨弄了一下她面前那个立式麦克风的高度调节杆，动作随意得像在调整一件玩具。
“音调可以再高一点，破音更有冲击力。明天继续，五点，别迟到。”他收回手，留下这句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命令，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绕过浑身僵硬、气得快要冒烟的她，径直走向门口。
拉开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涌进来，勾勒出他挺拔又带着几分慵懒痞气的背影。
“哦，对了，”他在门口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提醒，“回去记得多喝点胖大海。保护好你的‘作案工具’，林同学。合同期还长着呢。”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个恶魔的身影。
广播室里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只剩下机器散热风扇低微的嗡鸣，以及……林晚自己粗重又急促的呼吸声。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雕像。过了好几秒，她才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那个刚刚被沈肆“调整”过的、黑洞洞的麦克风。
喉咙还在火烧火燎地疼。
三万块……三十万……明天五点……破音更有冲击力……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濒临崩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她死死咬住的牙关，在空无一人的广播室里凄厉地炸开！
她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疯狂地砸向那些冰冷的按钮和推子，发出杂乱刺耳的噪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混合着屈辱、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望感，糊了满脸。
沈肆！沈肆！！沈肆！！！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诅咒，深深烙进了她的骨髓里！
不知过了多久，砸累了，哭够了。林晚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控制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室友发来的微信，一连串的惊叹号和表情包：
【晚晚！！！！！！你刚才在广播站干了什么啊啊啊啊！！！】
【全校都疯了！你唱得太‘震撼人心’了！】
【顾砚辞脸都绿了！他当时就在操场旁边！】
【还有还有！论坛爆了！你快看！！！】
林晚麻木地划开屏幕，点开那个熟悉的校园论坛APP。
首页，一个加粗飘红的帖子标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爆！林晚广播站深情献唱《分手快乐》，疑似精神崩溃！沈肆学长全程陪同？现场录音流出！（慎入！）】**
下面跟帖已经刷了上千楼：
【卧槽！点开前没想到这么震撼！这嗓子……林晚是去杀猪了吗？】
【沈肆学长在场？！！！他为什么会在广播站？还‘全程陪同’？细思极恐！】
【录音听了三秒，我耳朵流产了……林姐，咱有病得治啊！】
【这哪是深情献唱，这是对顾大会长爱的控诉吧？杀伤力MAX！】
【只有我好奇沈肆学长当时的表情吗？他居然没被送走？】
【楼上，据目击者称，沈学长听完……好像笑了？】
【笑了？？？沈大佬的口味这么重的吗？？？】
林晚看着那些飞速滚动的评论，看着那个刺眼的“沈肆学长全程陪同”，看着那句“他好像笑了”，再看看自己狼狈地坐在地板上的样子……
一股巨大的、荒诞的、想毁灭一切的冲动，再次席卷了她！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那个立式麦克风前，一把将它死死抱住！像个抱着炸药包奔赴战场的勇士！
“沈！肆！”她对着黑洞洞的麦克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的、如同诅咒般的低吼，“你给我等着！三万块是吧？老娘跟你拼了！明天！明天我唱不死你！我跟你姓！！！”
吼完，她像是彻底脱力，抱着冰冷的麦克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
“咔哒。”
广播室的门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转动声。
林晚浑身一僵，猛地扭头！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走廊的光线再次涌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口。
不是沈肆。
逆着光，林晚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那熟悉的身形轮廓，那身一丝不苟的校服，还有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到极致的气息……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是顾砚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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