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感不知何时消退了。
E512站在俄罗斯边境的火车站外,冷风卷着煤灰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看着工人们装卸货物,巨大的火车头喷吐着蒸汽,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像一道影子,轻盈地翻上车顶,蜷缩在冰冷的金属上。火车启动时,寒风呼啸着撕扯她的银发,但她只是安静地趴着,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不断后退的雪原。
莫斯科,这里人来人往,E512混入人群中,仔细观察着。她并没有过多驻足,而是来到了机场……
然后是看见一架飞机——
她趴在机翼上,像一只固执的猫,任由气流撕扯她的身体。金属在低温下变得锋利,割破了她的手掌,但伤口很快愈合,连血迹都被风吹散。
二十四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法国巴黎。
保安发现了她。
“喂!你!从哪儿爬上去的?!”
她被带进审讯室,坐在冰冷的铁椅上。年轻的警官挥舞着警棍,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
“姓名?”
“……”
“国籍?”
“……”
“说话!”
警棍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E512盯着那根黑色的棍子。
饥饿感突然涌了上来。
8/10的饥饿,2/10的不耐烦。
她猛地伸手,抓住警棍,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金属断裂的声音在审讯室里炸开。
警官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里只剩半截的警棍。E512面无表情地咀嚼着,金属碎片在她牙齿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然后——
“呸。”
她吐出一块变形的铁片,砸在地上。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怪物。”有人低声说。
但E512没有身份记录,没有犯罪证据,甚至连指纹都查不到。最终,他们只能放她离开。
巴黎的街道潮湿而拥挤。E512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双腿发软,才在一个小巷口坐下。
“我是谁?”
“我为何存在?”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曾经被机翼割破,现在却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E512抬起头。
一个蓝发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姐姐,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小女孩问,声音清脆得像铃铛,“你的家人呢?”
E512眨了眨眼。
“不知道……”她轻声说,“我……没有家人。”
小女孩——希玛里亚·塞丽希娜·利安克亚——皱起眉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
“那……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E512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名字。”
希玛里亚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叫希玛里亚·塞丽希娜·利安克亚!”她骄傲地宣布,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热腾腾的披萨,塞进E512手里,“给你!”
E512愣住了。
披萨的香气钻进鼻腔,油脂还在滋滋作响。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温暖的芝士在舌尖融化,胃里那股灼烧般的饥饿感终于被安抚。
“好吃吗?”希玛里亚期待地问。
E512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嗯。”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类似“微笑”的表情。
希玛里亚欢呼一声,转身跑开。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这次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她的父母,斯科莫尔·利安克亚和艾琳·尤阿丽娜。
“爸爸妈妈!我们收留那个姐姐好不好?”希玛里亚拽着母亲的袖子,眼睛湿漉漉的,“我一直想要一个姐姐,而且那个姐姐她好可怜啊!”
利安克亚夫妇对视一眼,最终叹了口气。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吗?”艾琳蹲下身,轻声问E512。
E512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希玛里亚期待的眼神。
她点了点头。
“好。”
希玛里亚欢呼着扑上来抱住她。
“那姐姐也要有名字!”她宣布,“特蕾莎·奥斯里娜·利安克亚!怎么样?”
E512——不,现在是特蕾莎了——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特蕾莎……奥斯里娜……利安克亚……”
她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映出希玛里亚灿烂的笑容。
“很好听。”
她终于有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