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苏家宴会厅灯火通明。宾客如云,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流淌着上流社会特有的浮华。
苏念独自立于旋转门旁,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脸色苍白如纸,唯独那双眼睛冷冽如寒潭深冰,穿透喧嚣,沉淀着不为人知的彻骨寒意。
前世,她就是在这里喝下了林婉如端给她的那碗“养生汤”,入了黄泉。
苏念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宴会厅。瞬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探究、好奇、怜悯,混杂着小声的议论。可她都恍若未闻,视线精准地锁定在主桌旁那位光彩照人、正与宾客谈笑风生的继母林婉如身上。
“念念,你可算来了!”林婉如的笑容温婉可亲,仿佛一位最慈爱的母亲。
她端起桌上一个白瓷小碗,袅袅热气蒸腾着浓郁的药香:“快来,趁热喝了这碗参茸汤,妈特意为你熬的,补补身子。”
苏念顺从地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头却一片冰凉。她抬起眼帘,对上林婉如盈满“关怀”的笑眼,声音虚弱却清晰:“谢谢妈。”
然而下一秒,林婉如恶毒的心声就如淬毒的尖针,清晰无比地刺入苏念的脑海:【“喝吧,小贱人!乖乖喝下这碗汤,你就能彻底消失了!苏家的一切,都将是我和晴儿的!】
果然!
苏念强忍下翻涌而起的一股腥甜,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前世的死亡阴影与此刻的杀意重叠,让她更加刻骨铭心。她低头看着碗中深褐色的汤液,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近乎病态的弧度:“妈,您真是费心了。”
她双手捧起碗,作势欲饮,眼角的余光却锐利如刀锋,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宾客的神情。
“苏小姐?”一道低沉而极具磁性的男声,毫无预兆地自身后响起。
苏念动作一顿,回眸望去。几步之外,男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一袭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迫人的气势。不知他是何时出现的,却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深邃的眼眸锐利而冷静,正落在苏念的身上。
顾承砚!那个前世在她生命最后一刻,沉默地伫立在病房外的颀长身影——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四目猝然相接,苏念心头莫名地重重一跳。顾承砚的目光极快地从她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她手中的汤碗上,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苏念迅速垂眸,借着将碗放回桌面的动作,掩饰因使用读心术而产生的指尖微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世她的生日宴,顾承砚并没有来参加,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念缓了缓心神,再次端起那只白瓷碗。这一次,她步履坚定地走向林婉如,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妈亲手熬制的心意,念念怎能独自享用?”
林婉如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掠过眼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念已经抬手将整碗还冒着热气的毒药汤狠狠地泼向了她,深褐色的液体顷刻间就毁了她精心保养的脸和昂贵的珍珠白礼服,刺鼻的药味也在宴会厅上空弥漫开来。
林婉如随即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啊——!”
她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试图抹去脸上的污迹,妆若疯魔:“苏念!你疯了吗?你和你妈一样,就是个疯子!”
苏念的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林婉如的眼底:“我是疯子?这汤里到底加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说到疯,有谁比你更疯?”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是在指控她母亲……下毒?”
“她们并不是亲母女,说不定......”
短暂的死寂后,全场哗然,惊疑声四起。
主位上,苏正宏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声音因震怒而发颤:“苏念,你这是要干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苏念从容不迫,自旗袍宽袖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高高举起,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这是林婉如女士近三年来,利用职务之便,挪用苏氏集团资金高达八千万的证据!其中一笔五千万,用于去年三月,在瑞士为苏晴购入度假别墅!另外两笔,合计三千万,分别转入两家境外空壳公司。经查实,最终流向与苏氏竞争对手宏远实业关联密切!”
整个会场一片死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婉如面无人色,失声尖叫:“污蔑!全是污蔑!这些都是伪造的!”
苏晴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带着哭腔喊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呢?”
苏念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目光如炬地盯着林婉如:“林女士,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去年苏晴生日宴上那场所谓的‘私人慈善拍卖会’吗?压轴的拍品,正是那张瑞士别墅的产权契约书!当时,你可是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亲口宣布那是送给苏晴的成年礼!难道那份契约书,也是我伪造的?”
林婉如如遭五雷轰顶,瞬间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苏晴已彻底呆若木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念不再看她们,转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苏正宏,语气斩钉截铁:“爸,是真是假,您只需彻查公司相关账目流水、瑞士房产登记记录、以及宏远实业的资金来源,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林婉如连滚带爬地扑到苏正宏脚边,涕泪横流,歇斯底里地哭喊:“正宏,苏念她疯了!你可不能相信她的话!她这是在污蔑我,污蔑晴儿!”
苏正宏眼中已布满愤怒、混乱与深重的疲惫,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嘶哑而威严:“够了!今晚的宴会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
他目光如刀,扫向瘫软在地的林婉如和呆立的苏晴,厉声道:“林婉如!苏晴!立刻禁足!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家门半步!念,跟我到书房来!管家,送客!”
林婉如母女如同丧家之犬,在无数鄙夷、探究的目光中被佣人强行带离。昔日的光鲜体面,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苏念挺直了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背,无视身后尚未散尽的骚动和议论,转身朝二楼书房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因虚弱而略显飘浮,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决绝。
在她身后不远处,顾承砚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消失的背影,薄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苏家大小姐......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