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对“肌无力”的林知溪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他刚刚还在想怎么一个人把行李箱搬到四楼。
宴辞渊看着林知溪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窃喜,那是一种像是占了天大便宜后,努力想要憋住却还是从眼睛里漏出来的神采。他没错过。
“那可真是谢谢会长了,救我狗命。”林知溪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扶着行李箱拉杆,另一只手在额前扇着风,活像刚从什么苦力活里解脱出来。
宴辞渊没说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干净的体香似乎也因此变得清晰了些。他没有理会林知溪伸出的那只手,而是直接弯腰,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了行李箱的另一个提手,没怎么用力,就将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箱子整个提了起来。
箱子的轮子离了地,发出轻微的“咔”声。
“走吧。”宴辞渊的声音很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拎着箱子,率先走进了宿舍楼那道深色的铁门。
楼道里比外面更闷热,带着一股老旧建筑特有的、尘埃与潮气的混合味道。声控灯因为他们的脚步声而亮起,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磨得发亮的石质楼梯和有些斑驳的墙壁。
宴辞渊走在前面,步履稳健。那个对林知溪来说堪称重负的行李箱在他手里,却显得很轻巧,行走间几乎没有碰到楼梯的边缘。林知溪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会长,你平时……都这么乐于助人吗?”林知溪的声音在楼梯间里带起一点小小的回响。
“看情况。”宴辞渊头也不回。
“哦?那我是属于什么情况?”林知溪追问,语气里的好奇不加掩饰。
宴辞渊的脚步在二楼到三楼的拐角处停了一下。他侧过头,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让他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出一小片白光。
“你属于……让我觉得不帮你,你会把自己累死在楼梯上的情况。”
他说这话时,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陈述事实。
林知溪被他噎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会长,你嘴巴还挺毒的。”
他们一路沉默着爬到四楼。声控灯一路亮起,又在他们身后逐层熄灭。四楼的走廊比下面几层要安静许多,大多数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宴辞渊根据林知溪之前报出的宿舍号,很快就找到了门牌上写着“407”的房间。
他将行李箱稳稳地放在门口的地上,然后转过身,看着跟上来的林知溪。后者脸上因为爬楼渗出了一层薄汗,发梢微微湿润,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亮。
“到了。”宴辞渊说,“钥匙。”
林知溪刚要掏出钥匙,407的宿舍门就开了。
是刚好要出门的舍友。
门内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个子不高,身上穿着一件印着“Hello World”的文化衫,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他也愣住了。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知溪漂亮的脸上,然后又被旁边更高、气场更鲜明的宴辞渊吸引,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惊讶和局促。
“呃……你们好?”眼镜男生挠了挠头,手里还捏着一个准备下楼去扔的泡面桶。
空气像是被这突然的开门动作搅动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凝固成一种微妙的尴尬。走廊里那盏昏黄的声控灯,似乎也因为这静止的场面而迟疑着要不要熄灭。
宴辞渊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就往后退了半步。一个很小的动作,却恰好将自己从这场会面的中心摘了出来,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知溪的侧脸上,等着他开口。
林知溪反应很快,他先是对着眼镜男生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很友好。
“你好,我叫林知溪,计算机系的,应该是你的新舍友了。”他伸出手。
“啊!你就是林知溪!我叫赵宇,我也是计算机的!”眼镜男生赵宇立刻热情起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泡面桶,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和林知溪握了一下,“我上午就来了,还以为你下午才到。欢迎欢迎!”
短暂的寒暄后,赵宇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带着十足的好奇心,投向了旁边始终没说话的宴辞渊。那目光里混杂着探寻、惊艳,还有一丝对上位者天然的敬畏。
林知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介绍道:“哦,这位是学生会的宴会长。刚才在楼下遇到的,会长好心,帮我把行李拎上来了。”
他用了一种很官方、很得体的说法,既解释了宴辞渊的出现,又划清了界限。
宴辞渊对上赵宇看过来的视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嘴角的弧度依旧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礼貌,但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对他来说,这个突然出现的舍友,和楼下那些喧闹的新生没什么不同,都是无意义的背景板。
他的任务完成了。
“既然送到,我就先走了。”宴辞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切入了两个新舍友的对话中。他转向林知溪,目光落在他那双因意外而显得更灵动的眼睛上,“晚饭时间,我给你发消息。”
这句话像一颗被精准投掷的石子,在刚刚建立的“普通学长热心帮助”的平静水面上,又砸开了一圈新的涟漪。不仅是说给林知溪听,也是说给旁边的赵宇听。
说完,宴辞渊没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他稍稍侧身,便从两人身边走过。他走得不快,带着松针味的清冷气息随着他的动作一掠而过,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一步步地消失在楼梯间的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