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沈氏女,下轿——”侍卫长的声音拖得又长又响,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划过寂静的空气。话音还未落定,一声尖锐刺耳的嗤笑便骤然炸开,生生撕裂了这沉闷的氛围。那笑声像是刀刃刮过铁器,让人不由自主地寒毛倒竖。
鎏金的轿帘猛地被掀开,哗啦一声带起几缕风。姜离离的脸从阴影中显露出来,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嘲弄的弧度,眸光如刀锋般直刺向站在一旁的沈昭月。她伸出涂满艳丽蔻丹的手指,动作迅捷且狠辣,指尖几乎贴上对方肩头那道早已褪色的旧疤。“哼!”她的声线带着明显的讥诮,“区区一个药罐子,也敢踏入宫门?真当自己是什么贵人不成?”
沈昭月的身体晃了一下,脚底打滑似的往后退了半步。洁白的裙摆拂过台阶,轻得像羽毛一般,却又似乎承受不住任何重量。腰间的银铃碰撞石壁发出清脆叮咚声响,可这悦耳之音却掺杂着一丝诡异——细小孔隙中渗出的酸液滴落在岩石表面,腐蚀出无数蜂窝状的坑洞,气味刺鼻而灼人。
低着头的沈昭月微微颤抖着肩膀,声音细弱蚊呐:“姜姐姐教训的是……昭月自知身份卑微,只求平安度日。”然而,谁也没注意到,她的右手藏在宽大的袖袍里,捏着一根闪着冷光的银针,精准无比地抵在姜离离后腰命门位置。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那针尖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衣物纤维,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姜离离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住不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顺着肌肤滑落至肘部。内侧镌刻的小字“赠爱女阿离”暴露在众人眼前。沈昭月用余光快速扫了一眼,唇边梨涡稍稍加深,似笑非笑之间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别在这装可怜!”姜离离猛地抽回手,指甲划破沈昭月锁骨,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就你这副病秧子模样,怕是连洞房都撑不过去!”
话未说完,山顶传来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惊起飞鸦四散。一片黑色鸦羽打着旋儿飘落,最终稳稳停在沈昭月发间银簪尾部刻着的“沈”字上。她缓缓抬起头,山间裂开的雾气正好让阳光洒落在右侧断魂碑上。斑驳的朱砂字迹清晰入目:“入此门者,生死不论。”
鲜血顺着锁骨蜿蜒而下,钻进衣领消失不见。沈昭月抬起手轻轻擦拭,指尖蘸血,在白帕上从容画下一朵妖娆的曼陀罗花。站得极近的姜离离死死盯着她颤抖的睫毛,目光锐利如鹰,却未发现另一只手已经悄然按向身侧石壁。伴随着轻微摩擦声,黄色粉末簌簌落下,与昨夜密图标注完全吻合。
“启程——”低沉威严的命令响起,沉重铜铃再次震荡山谷。沈昭月优雅转身,退回轿内。轿帘垂下的瞬间,她摊开掌心,一粒散发着靛蓝光泽的珍珠静静躺在其中。轿辇重新启动,沿着陡峭山道缓缓前行。银铃随风摇曳,清脆作响,而每一滴从铃铛上滑落的酸液,都在无声无息中侵蚀着坚硬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