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展柜里,晏弦苍白的脸庞在聚光灯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透明感。
她穿着生前最爱的墨绿色旗袍,双手交叠在胸前,仿佛只是睡着了。防腐处理让她的皮肤保持着诡异的弹性,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言清秋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死死盯着展柜,母亲脖子上那枚翡翠吊坠——她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正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这...不可能..."言清秋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朝寒雨的反应比他更剧烈。黑发少年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恶心的玩笑?"
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报警!快报警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Nemesis小姐怎么闹出人命了啊?”
“我们…我们不会有危险吧?!快逃啊!快逃…”
整个拍卖厅瞬间乱作一团。有人尖叫着后退,有人掏出手机报警,更多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Nemesis却依然从容地站在台上,红色面具后的眼睛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起拍价,三千万。"她的声音依然平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万。"
"疯子!"谷旭第一个冲上台,"这他妈是犯罪!"
言清秋仍坐在原位,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他的目光无法从母亲的面容上移开,那个微笑...那个微笑太熟悉了,就像是她生前最后一次对他笑的样子。
朝寒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清秋,我们得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异常冷静,"现在。"
言清秋这才如梦初醒。他机械地站起身,任由朝寒雨拉着他往外走。在经过展台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与Nemesis四目相对。
红色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玩味,Nemesis微微倾身:"喜欢这个惊喜吗,各位?"
言清秋的拳头已经握紧,却被朝寒雨强硬地拽走。"别做傻事,"朝寒雨在他耳边低语,"警方马上就到。"
冷风扑面而来时,言清秋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朝寒雨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言清秋的声音支离破碎,"谁会做这种事..."
朝寒雨沉默地站在他身旁,目光晦暗不明。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错的灯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我们会查清楚的。"最终他这么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言清秋没有注意到,在警车到达前的最后一刻,朝寒雨转头看了眼二楼的窗口——Nemesis正站在那里,对他比了个隐秘的手势。
警笛声划破夜空,红蓝警灯将拍卖厅照得如同白昼。言清秋站在骚动的人群边缘,看着警方封锁展台。法医戴着橡胶手套,正小心翼翼地将晏弦的尸体装入黑色裹尸袋。
"所有宾客留在原地接受询问!"警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朝寒雨站在言清秋身侧,黑色风衣下摆被夜风掀起。
他面色苍白如纸,手指紧攥着颈间的十字架项链,看起来和其他受惊的宾客别无二致。只有言清秋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夜风更刺骨。
"姓名?"女警走到他们面前。
"言清秋。"他声音沙哑,"死者是我继母。"
女警的目光扫过他锁骨处未愈的淤青:"最后一次见面是?"
"前天下午。"言清秋的指尖掐进掌心,"她情绪不太稳定。"
朝寒雨适时地轻咳,黑发垂落在额前:"警官,我们昨晚在学校自习,监控可以作证。"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眼神却冷得像冰,"只是来参加拍卖会..."
女警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认识Nemesis吗?"
"谁?"朝寒雨茫然眨眼,指尖却在女警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敲击着桌面——三长两短,是他们儿时的暗号。
询问持续到深夜。走出警局时,言清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坐进副驾驶,看着朝寒雨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那双修长的手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像是从未沾染过鲜血。
"尸体不该在警方那里吗?"言清秋突然开口。
朝寒雨启动车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嗯?"
"那个展柜里的...不是晏弦。"言清秋盯着后视镜,"防腐处理至少要一周。"
朝寒雨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可惜还不够聪明。"
车子驶入别墅区时,言清秋发现所有关于晏弦的痕迹都消失了。朝寒雨站在玄关阴影处,十字架项链泛着冷光:"警方来过了。"他顿了顿,"父亲很有效率。"
言清秋径直走向书房。第三个抽屉里,那份病历旁多了一张便签:【已联系殡仪馆】。字迹工整得像是刻意模仿的印刷体。
"她有个妹妹。"言清秋突然说。
朝寒雨正在倒水的手顿了顿:"谁?"
"晏弦。"言清秋举起病历,"诊断记录里提到,她发病时会喊着要杀了'那个贱人的野种'。"
水杯突然翻倒,琥珀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朝寒雨没有去擦,只是缓缓抬头。月光下,他的眼睛黑得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你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吗,哥哥?"
言清秋的血液瞬间凝固。他从未见过朝寒雨这样的眼神——冰冷、空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晚安。"朝寒雨转身离开,皮鞋踩过水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当天傍晚,言清秋独自站在继母空荡荡的卧室里。
夕阳透过纱帘,在梳妆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整齐摆放着母亲生前收藏的香水瓶,瓶身上的指纹都还清晰可见。
警方的调查草草收场。法医报告上"意外坠亡"四个字刺得言清秋眼睛生疼。
他站在继母生前最爱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和继母最后发疯时如出一辙。
凌晨三点零七分,言清秋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冷汗浸透了后背。朝寒雨的房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明晚八点,准时送到会场。"朝寒雨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术刀在指间翻转,银光在黑暗中划出冷冽的弧线,"......记住,只要原定的那批样品......"
言清秋的呼吸几乎停滞。会场?样品?这些零碎的信息在他脑海中飞速拼凑——Lancôme明天的新品发布会,朝寒雨最近频繁出入的城南实验室,还有拍卖会上那具诡异的"尸体"......
"......检测报告我亲自看过,不需要再验......"朝寒雨突然轻笑一声,刀尖轻轻划过手机屏幕,"......告诉李总监,按原计划进行。"
电话挂断的瞬间,言清秋猛地后退一步,却不慎踩到了地板某处。一声细微的"吱呀"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房间里的灯光骤然熄灭。
言清秋僵在原地,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五秒,十秒......当确认没有动静后,他缓缓转身——
冰冷的金属突然贴上他的后颈。
"睡不着?"朝寒雨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温柔,手术刀顺着脊椎缓缓下滑,"还是说......哥哥在找什么东西?"
言清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刀尖已经划开衣领,正抵在昨天被晏弦掐出的淤青上。
"我......听到你在打电话......"
"嘘......"朝寒雨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薄荷糖的凉意,"知道吗?你紧张的时候,睫毛会抖得特别厉害......就像现在这样。"
刀尖突然用力,刺痛让言清秋不自觉地绷紧身体。
"刚才听到什么了?"朝寒雨的声音依然带笑,却让空气都凝固了。
"......会场......样品......"言清秋艰难地吞咽着,"......就这些。"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手术刀缓缓移动,最后停在言清秋的动脉上。
"嗯,我相信你。"朝寒雨突然贴近,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垂,"但下次偷听......记得把呼吸放轻些。"他轻轻吹了口气,"你的心跳声......隔着墙都能听见。"
话音刚落,抵在后背的寒意突然消失。言清秋猛地转身,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朝寒雨的房门无声地关上了,门缝下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他踉跄着退回自己房间,反锁房门后才发现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书桌上,朝寒雨白天"不小心"落下的实验室通行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Lancôme新品发布会 - 特别通行】
言清秋的指尖颤抖着抚过这行字迹。所有线索终于连成一条完整的链条——朝寒雨在参与Lancôme的新品发布,而那具"尸体",很可能就是某种特殊的"展示品"......
"推理得很精彩。"
带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言清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朝寒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房间里,此刻正倚在阳台门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手术刀在他指间转出一朵银花。
"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朝寒雨缓步走近,刀尖轻轻挑起言清秋的下巴,"很快就结束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