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里的寒气顺着出租屋窗缝钻进来，雪航蜷缩在褪色的棉被里刷着招聘软件，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愈发浓重。手机突然震动，最新推送的新闻标题刺得人眼疼——“2099该届毕业生失业率再创新高。”
他烦躁地将手机倒扣在枕边，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母亲压低声音的叹息：“早说别读那没用的专业，现在倒好，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着。”
镜子里那张过分清秀的脸总让雪航觉得格格不入，棱角柔和的眉眼，睫毛长到能投下细密的阴影，就连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尾音都带着股说不出的娇气。回想起上周面试销售岗，HR盯着他的简历欲言又止：“我们更需要阳刚些的形象......”正忧愁着此刻微信突然弹出新消息，陌生账号发来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雪航先生，您有兴趣参与一场只属于“漂亮男孩”的直播吗？”
盯着屏幕上的招聘页面，喉头发紧，看着“颜值主播急聘，月薪过万”的字眼。手指悬停在“立即申请”按钮上许久，最终还是咬着后槽牙点了下去。
雪航攥着冒汗的手心走进直播间，冷白灯光刺得他眯起眼。面对镜头结结巴巴打招呼时，弹幕已开始刷屏嘲讽。直播间的蓝光在他脸上流淌，雪航歪着头望着摄像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评论区突然炸开一片弹幕：“主播是蜡像吧？”“该不会是AI假人？”他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回应，昵称为“电子小狗”的ID登上榜一，飘过一条条金灿灿的特效，伴随着满屏烟花特效，打赏金额赫然显示在屏幕中央，惊得他耳尖瞬间涨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角，雪航突然意识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专业简历无人问津，而此刻这副皮囊，却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商品。
屏幕上炸开的金色特效还在闪烁，雪航盯着那串五位数的打赏金额，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空调的嗡鸣声混着直播间的背景音乐，让他恍惚以为自己还困在那个投递简历石沉大海的深夜。直到"电子小狗"的评论跳出来，鲜红的字体像根羽毛，轻轻撩拨着紧绷的神经。
“雪航新人吧，一般刷完礼物是要送舞蹈进行感谢的。”
弹幕区瞬间沸腾，各色调侃和催促的话语飞速掠过。雪航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白，忽然想起面试时HR扫过他身材的目光——原来在这个虚拟的舞台上，连道谢都要带着表演性质。空调出风口的风拂过颈侧，他深吸一口气，点开音乐榜单里从未跳过的热曲。
前奏响起的刹那，雪航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镜面墙映出他僵硬的肢体，原本清秀的眉眼因为紧张染上薄红。第一个动作卡着节拍抬手时，腕骨撞在桌角发出闷响，弹幕立刻飘过一片“哈哈哈哈哈”。他咬着下唇继续，余光瞥见“电子小狗”又发来新消息：“别紧张，慢慢来。”这句话像是突然注入的镇定剂，当副歌的鼓点震得耳膜发麻，他终于敢直视镜头，让发丝随着旋转的动作凌乱地扫过泛红的脸颊。
音乐的尾音还在直播间回荡，雪航扶着桌沿大口喘着气，后颈的薄汗洇湿了衣领。屏幕突然炸开比先前更耀眼的光芒，满屏金色流星特效几乎遮住所有弹幕。他睁大眼睛，看着打赏金额栏的数字疯狂跳动，直到系统提示音尖锐地响起：“恭喜主播'雪航'荣登新人榜TOP1！”
私信提示红点疯狂闪烁，最上方的对话框里，“电子小狗”的头像跳动着。点开的瞬间，雪航被那句带着调侃意味的文字烫到指尖——“恭喜你啊遇到了一个‘富贵狗’”。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砸在防盗窗上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系统提示音，他盯着屏幕上不断上涨的粉丝数，突然觉得这个虚拟世界的霓虹，比现实里的月光还要刺目。而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敲不出一个字。
空调出风口的冷风裹着不安爬上后颈，雪航盯着聊天框里“电子小狗”跳动的黑色头像。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迟疑片刻，终于打出一行字：“你成年了么，未成年不能打赏的。”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电脑风扇的嗡鸣。
对话框突然弹出新消息，黑色头像诡异地亮起红光。对方回复的速度快得吓人，每个字都像是从屏幕深处渗出来的：“放心吧，比你年纪还大。”雪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撞翻了桌边的矿泉水瓶。冰凉的水渍漫过键盘，在这句话下方晕开深色的阴影，而聊天框的光标仍在不断闪烁，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屏幕凝视着他。
平台到账短信提示音接连响起时，雪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喉咙发紧得几乎无法吞咽。指尖颤抖着点开与"电子小狗"的对话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暴雨，敲打玻璃的声响混着电脑风扇的嗡鸣，让这句追问都染上了潮湿的不安：“你给其他主播也打赏这么多么？”
黑色头像几乎是秒速亮起，跳动的光标像毒蛇吐信。回复的文字带着某种黏腻的笑意，顺着视网膜爬进脊椎：“你这是吃醋么？放心吧一眼就打赏这么多的，你是第一个。”雪航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属外壳的凉意却止不住掌心的汗。黑暗中，屏幕熄灭前最后的反光里，他仿佛看见对话框里那行字扭曲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藤蔓，正顺着网络线疯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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