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萧晏琰扣紧玄铁护腕。刚要出发,忽然动作顿住,回头目光看见雪航立在廊下,寝衣外披着玄色外袍,“这么早就走?”雪航抬手拢了拢大氅,“整日连轴转,也不歇一歇。”
话音未落,萧晏琰已转身系好披风,玄色劲装衬得眉眼愈发冷峻:“暗卫来报,边关处有异动,我得亲自去一趟。”
雪航攥紧大氅边缘,快步追了两步:“我跟你一起去不行么?”萧晏琰听闻猛地顿住,严肃说:“太危险了。”
教训道:“你去,我不放心,乖乖留府里,处理完我即刻回来。”
萧晏琰利落地翻身上马,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雪航一把拽住缰绳,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萧晏琰!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我有分寸,我可以一起去。”
萧晏琰闻言低笑,俯身逼近,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雪航的下巴:“雪航你真这般舍不得我啊?”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在对方恼怒前,正色道:“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扬鞭策马,墨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雪航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官道尽头。
翌日,晨光漏过雕花窗棂,雪航握着林府管家刚亲自递来帖子,“有意思。”雪航指尖抚过帖上“家父抱恙,急盼归府”几字,墨迹晕染处隐约透着几分仓促。
窗外传来马匹嘶鸣声,雪航猛地攥紧拜帖。“备轿。”
辰时三刻时,雪航的马车已停在林府侧门。门口老管家提着灯笼的手微微发抖:“少爷,老爷在堂屋等您。”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雪航进府放轻脚步,贴着回廊的朱漆立柱缓缓前行。庭院里,竹叶上的露珠滴落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他余光瞥见拐角处寒光一闪,立即侧身隐入廊柱的阴影中。
雪航屏息贴向廊柱阴影处,俯身打算蹲下观察观察,青石板的寒意透过衣料渗入。下一秒雪航动作忽然僵住,眼角余光猝然撞上一截玄色衣摆。
就在他俯身的瞬间,一截绣着暗金螭纹的玄色衣角突兀地闯入余光——那纹样是太子专属的。
目光顺着皂靴往上,鎏金滚边的云纹在日光中泛着冰冷的光泽。雪航的呼吸骤然凝滞,视线如同被灼伤般猛地抬起,正对上萧临深那双含笑的丹凤眼。
萧临深指尖把玩着一枚染血的玉牌。雪航冷汗顺着脊骨滑进衣领,攥紧掌心,是……太子,这尊煞神。
俯身,带着龙涎香的帕子擦过雪航冷汗涔涔的额角,“怎么出这么多汗。”萧临深的声音像毒蛇游过耳畔,靴尖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这大清早的……这么着急”突然“难道是急着来给令尊……收尸的?”
雪航不知所措的望着萧临深靴底,喉间泛起干涸。他仰头时对视,在那双丹凤眼里映出自己颤抖的影子:“我父亲究竟怎么了?”话音未落,后颈突然撞上廊柱,萧临深的指尖已掐住他下颌,指尖蹭过他喉结,凉得像冰。
“林公子?”萧临深忽然低笑,指腹碾过他耳垂,“还想见你父亲么。”,“想保住你那老父亲的话,那你这只走丢的羊羔,是不是也该回狼巢了。”
萧临深指尖骤然发力推了雪航一把,雪航踉跄着撞开堂屋雕花木门。
雪航摔进堂屋,趴在地上抬头,林相林万福漠然抬眼,浑浊眼底翻涌着血色死死盯着雪航:“林雪航你这孽障……”
林万福额角青筋暴起,枯瘦的手指直指雪航鼻尖:“费尽心思的送你进秦王府为的什么?!”烛火剧烈摇晃,将雪航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你倒好——帮着萧晏琰那狼崽子反咬林家一口!”
雪航叩首解释:“父亲明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儿子从未……”话音未落,林万福已抄起家法棍横扫而来。
“啪!”
木棍裹挟着凌厉风声劈落,刹那,一道玄色身影倏地站在雪航身前。萧临深修长的手指稳稳钳住木棍,力道十足,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林相好大的火气。”太子指尖轻转,那根浸透林家祖训的家法棍便寸寸碎裂。木屑纷飞间,他反手将雪航拽起,手掌拉过雪航:“怎么说也是本殿下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雪航踉跄着撞进萧临深怀里,嗅到对方衣襟上浓重的血腥气。抬眼时,正看见堂屋屏风后露出半截染血的玄甲——应该是太子府的亲卫。
林万福被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撞翻了椅凳:“太……太子殿下?”他瞳孔里,映出廊下密密麻麻的玄甲卫。萧临深低笑一声,忽然掐着雪航后颈迫他抬头:“来,告诉令尊……”玉扳指刮过喉结,“你现在究竟……谁的人?”
“说啊。”萧临深的手指重重碾过雪航喉结,在苍白的肌肤上压出青紫的痕迹,“你究竟是林家的棋子——”他俯身时,玄色衣袍上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还是萧晏琰的走狗?”
雪航突然笑了。唇角扬起,在满室肃杀中绽开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太子殿下认为……”喉骨在对方指间发出轻响,却仍一字一顿道:“我是谁的人……重要么?”
窗外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一支鸣镝箭挟着凌厉劲风,“铮”地钉入两人之间的青砖地面,箭尾犹自震颤不止。
萧临深下意识猛地将雪航推开,雪航趁机挣脱桎梏,踉跄着撞向供桌,香炉倾倒间,他染血的手指抓住滚落的祖宗牌位:“我雪航——”清越声响,“从来只是……我自己。”衣摆扫翻供桌上的香炉,香灰漫天飞扬。
萧临深冷笑,靴尖碾过地上仍在颤动的箭羽。嘴角扬起的弧度冷得像冰:“萧晏琰的暗卫……越来越不像话了。”
萧临深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那支箭羽,箭杆上虽无铭文,但尾羽特殊的青黛色染法——那是独有的工艺。喃喃道:“他的狗”指尖突然捻碎一截箭羽,“倒是比主人来得还快。”
萧临深思虑后,抬手按住太阳穴,玄色广袖在晨风中翻卷如云,无奈道:“来人!”他指尖轻叩腰间玉带,声线陡然沉得像冰,“将秦王妃……送回府。”
雪航踉跄着被推上马车,他扯过玄色披风裹住染血的小臂,指尖触到内衬并蒂莲刺绣,刺得掌心发颤。马车窗外林府侧门的铜环上还挂着晨霜,老管家提灯笼的手不再发抖,正躬身对萧临深说着什么。
“林府和太子……是一伙的。”雪航心里低声思索着。
“而林雪航从一开始……就是枚要喂给秦王的弃子。”
萧临深敢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林府与他的勾连,仿佛在昭示,林家这棵"忠良"老树,早就是太子府盘根错节的根系。不怕让林雪航知道林府的靠山就是他。那说明,林雪航之前原本就是萧临深的人么。
雪航踏入秦王府的朱漆大门,他拦住匆匆走过的江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王爷,可回来了?”
江顺垂首,灯笼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回王妃,王爷尚未回府。”
雪航一把扯下屏风上的墨色大氅,衣袂翻卷间收拾两件衣服,迅速已纵身上马。
江顺踉跄着追到院中,苍老的声音在夜风里发颤:“王妃!这深更半夜的——王爷要是回来,发现您不在,老奴可怎么办啊”
“我此次,就是去找王爷!”雪航勒紧缰绳,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