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航睁开眼,嗅到的锦被里沁着的龙涎香 —— 那是萧晏琰惯用的熏香,此刻却混着自己未散的梅香,他盯着帐顶流苏发呆,昨夜绣金帷幔倾泻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指尖无意识攥紧被褥,“我疯了……”
雪航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过是场任务……”
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冰冷的机械音:“获取任务:寻找喜欢的命定之人,并获得对方真心明确回应,完成情感羁绊。”
“找到喜欢的人吗……”
“为什么……一定要寻找‘喜欢的人’?”
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让自己寻找喜欢的人呢,但雪航不自知,有些情感,或许早已在任务之外,生了根。其实爱一个人,其实也是让你…… 找回自己。
萧晏琰下朝回府,玄色朝服未换,周身仍裹挟着一丝庄严的肃寒。
“王妃起了吗?” 他嗓音低沉,随手将马鞭掷给身后亲卫。
廊下的丫鬟慌忙低头请安:“回王爷,王妃还,尚未出屋……”
他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抹暗色。
“让膳房备午膳。” 萧晏琰抬眼望向寝殿,声音平淡“本王去看看。”
——推门时,萧晏琰刻意放轻了力道。
寝门推开时,推门声惊动了内室的寂静。雪航正倚在榻边,乌发垂散,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的锁骨。见萧晏琰进来,他下意识拢了拢衣襟,撑着身子要起——
却被对方先一步截住动作。“别动。”萧晏琰替他取下屏风上的外袍,展衣的动作熟稔,雪航伸手去接,指尖将将触及布料边缘,萧晏琰却忽然收腕。
“我帮你穿。” 他向前半步,衣袍阴影笼罩下来,“……更快些。”
雪航呼吸一滞。
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对方眼底未散的朝堂戾气,近到能嗅到玄衣上沾染的龙涎熏香“再磨蹭,午膳要凉了。” 萧晏琰低声道,手指擦过他腕内侧嫩肉,似笑非笑,“还是说……你在怕什么?”
两人谈笑间,膳房已备好精致的菜肴汤水送来。移步至茶室时,萧晏琰不动声色地拉近了距离,衣袖里的手掌不经意间擦过雪航的手背。
雪航往后缩了缩,“王爷靠得太近了。”雪航一时觉得脑仁上有跟筋在突突直跳,偏偏不能得罪萧晏琰,他现在探不出萧晏琰的底线,看似慵懒随性,实则野性难驯,万一将其激怒,被反咬一口,实在得不偿失。
萧晏琰忽然低笑出声,发出清越的声响。他倾身向前,蟒纹广袖在案几上投下猛兽般的阴影:“王妃这神情,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指尖挑起雪航下颌,迫他直视自己,“倒像本王在强抢民女?”
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却陡然转沉:
“可惜啊——”
“由不得你,本王偏要你做这秦王府的菩萨……偏要你陪在我身边。”
雪航的身体立刻僵硬了几分。却被萧晏琰不容抗拒地按进怀中。温热的吐息裹挟着龙涎香扑在耳际:
“现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他后腰敏感处,“知道怕了?”
雪航偏头避开那又低又哑的气息,“王爷就这般以戏弄人为乐?”萧晏琰低笑两声,松开手臂:“算了,今日你没惹我,暂且饶过你。”
雪航皱眉道:“我几时——惹你了?”
“你还问几时惹我了?成个婚,八百个不愿意,气的本王都想诛九族了”萧晏琰轻巧地将雪航抱了起来,“本王脾气不好,但怕吓着你,都没对你发火呢。”
雪航嘲弄道:“那真要谢谢秦王殿下了,真是宽宏大量。”
萧晏琰勾起唇角忽然低笑,:“你叫本王什么?这般生分的称呼……王妃也敢说的出口”“再叫错一次——”
指腹重重碾过嘴唇:
“本王就亲自教你……”
“该怎么唤自己的……夫君。”
雪航的唇瓣张合,喉间溢出一声气音:“夫……夫”第二个音节卡在齿间,像被捏住后颈的猫。
萧晏琰不满意道:“怎么?”
“就这么难以启齿?”
雪航忽然仰起脸,脸颊泛起薄红:“王爷……”指尖揪住萧晏琰的蟒纹袖口轻轻晃动,“饶了雪航这一回……”
“好不好?”
雪航的话像蘸了蜜的银针,字字扎在萧晏琰骤然停滞的呼吸上。
萧晏琰牵着雪航的手腕登上城楼,晚风卷着护城河的水汽扑上城墙。雪航第一次站在这个高度,看这座城。探着身子趴在朱墙上,眼底映着远处官道上蜿蜒的光 。
“看清楚了?”萧晏琰从身后环住他,指尖点向远处那片旗。为首那面玄色大旗正卷着血月纹,在风里划出狰狞的弧,旗角绣着的玄鸟图腾被火光照得发亮,玄底金纹的“萧”字在月光下如刀刻斧劈,每一道笔锋都浸着铁血气息。
城楼的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雪航的瞳孔映出整座皇城的轮廓——朱雀大街两侧跪拜的朝臣,玄武门外列阵的黑甲骑兵,还有皇极殿檐角那枚被玄色大旗取代的龙纹金徽。
萧晏琰的蟒袍在城垛间翻飞如夜翼:
“文官的奏折……”
“需经本王朱笔勾画……”
“武库里的兵符……”
“要经过本王掌心……”
朝堂朱笔定生死,
边关铁骑镇山河。
他忽然扳过雪航的下颌,迫使对方直视那支静默的修罗军。万具黑甲,大地都为之震颤:
“现在明白了?”
“你嫁的……”
“是这万里江山的……第二个太阳。”
风掠过雪航紧抿的唇线,忽然想起当林家满门冷眼看他被押上喜轿时,世间即便是血亲也是无法可依之人。
人活下去,唯一能靠的,就只有自己的脑子。猛虎当前,愚勇是催命符,群狼环伺,冲动即断魂刀。既然乱世如棋……那便韬光养晦,做最耐心的……执棋人
雪航蜷缩着身子,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故意让声音染上几分颤抖,小嗓子哼哼说道:“风好大,我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一阵风将他单薄的衣袍吹得紧贴脊背,倒真像是被寒风吹得瑟缩的模样。萧晏琰斜倚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雪航身上:“怎么?不过看了几眼本王的军队,就怕得连风都受不住了?”
雪航却将身子往那袭玄色大氅里缩了缩:
“这城墙上的风……”
“吹得人心慌。”
夜间寂静的书房里,雪航正专注地盯着新编史书卷,汲取着这个时代的知识,从朝堂典故到民间风土,睫毛在眼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萧晏琰搁下朱砂笔,揉了揉眉心,他抬眼望去,看着雪航翻动书页的模样,萧晏琰起身走到雪航软榻旁,伸手去拿雪航手中的书卷,“雪航,快睡吧。”
雪航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烛光映得他眼底波光流转,嘴唇下意识抿了抿:“王爷先歇,我再看会儿。”
他往内缩了缩,将书卷抱得更紧,萧晏琰挑眉,突然倾身撑在软榻两侧,龙涎熏香裹挟着压迫感将人笼罩:“怎么?本王的话不管用了?还是说,要本王亲自哄你睡?”
萧晏琰看着对方,忽地敛了笑意,轻叹一声:“年底军务繁忙,我脱不开身。喜欢看这些书册等我出门后慢慢看,莫要熬坏了身子。”
萧晏琰俯身吹灭案头烛火:
“现在……”
“陪你的夫君就寝。”
雪航望着他眼底的疲惫与倦意,半晌才轻声道:“王爷也莫要累坏了。”
萧晏琰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