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鼻间弥漫的是熟悉却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梁韶雪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浑身散了架般的疼痛。
她艰难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眩晕了片刻。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白色的天花板。
意识回笼的瞬间,爆炸现场的恐怖画面、绝望的哭喊、燃烧的巨木砸落的轰响,以及那副将她死死护住、承受了所有毁灭性力量的温热胸膛……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狂涛般轰然袭来!巨大的恐慌和心痛瞬间攫住了她!
梁韶雪“阿勇——!!!”
她用尽力气嘶喊出声,声音干涩得可怕。
梁牧泽“小雪!小雪!冷静点!我在!哥在这里!”
梁牧泽熟悉而带着安抚力量的声音立刻在床边响起。
梁韶雪猛地侧头,看到哥哥和旁边站着的,是双眼红肿的夏初
梁韶雪“他……他怎么样?!哥!快告诉我!”
梁韶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疯狂涌出。
夏初“别急!”
夏初立刻上前,温柔但坚定地按住她的肩膀,
夏初“田勇他还在手术!但是性命肯定无忧!你要冷静!”
夏初快速稳定地叙述了情况:
夏初田勇的背部和左肩遭受了严重的钝器伤(那根粗大的梁木),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左侧三根肋骨骨折伴错位、断裂,背部有严重挫裂伤和多处皮肤深二度灼伤,冲击力和负重物导致了一定程度的肺部挫伤和内出血。他的情况很危重,但在紧急送医后,经历了长达六个多小时的手术后,已经挺过了最凶险的阶段,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他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ICU)进行术后恢复观察和治疗。
梁韶雪“粉碎性骨折…多根肋骨断裂…肺部挫伤……内出血……”
梁韶雪听着每一个字,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梁韶雪“他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
梁牧泽“他活下来了!小雪!”
梁牧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力量和后怕,他的眼眶同样通红,
梁牧泽“这小子……命硬得很!阎王爷都收不走!没有他扑那一下……你……”
他想起了妹妹被压在墙根的惊险,声音哽咽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用力握紧了妹妹冰凉的手。
邢克垒也在一旁补充道:
邢克垒“爆炸起因初步查明,是那个侍应生,他儿子因多年前的一起冤案被判了重刑,他求助无门,对社会极度不满,精神失常想报复社会…是疯子的报复式爆炸,没有针对性,与我们无关了”
这个结论让梁韶雪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一丝,但想到田勇那沉重的伤势,心依然被揪得生疼。
在夏初的帮助下,梁韶雪不顾自己身上也被爆炸冲击造成的一些擦伤和轻微脑震荡,坚持坐着轮椅来到了ICU的隔离玻璃窗外。
玻璃窗内,田勇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的管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口鼻罩着呼吸机。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即使在沉睡中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胸部和背部被厚厚的纱布和固定支具包裹着。他的左肩打上了钢钉和夹板,整个上半身几乎被固定住。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光点和数字,是此刻唯一能证明他依旧顽强活着的讯号。
看着他那副了无生气的模样,梁韶雪捂住嘴,泣不成声。这是她的盖世英雄,却因为保护她而被伤得如此之重。她隔着冰冷的玻璃,无声地泪流满面,手指轻轻按在玻璃上,仿佛想透过这份屏障去触摸他,传递给他自己的力量。
在ICU外的日子度秒如年。梁韶雪寸步不离地守候着,靠邢克垒和夏初送来的消息度日。梁牧泽也强撑着,每天都坚持来看几眼。
第四天夜里,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田勇脱离了呼吸机!他醒了!并且神志恢复清醒!经过评估,可以转入普通特护病房!
当田勇被护士小心地从ICU推出来时,梁韶雪第一时间扑到了床边。
田勇微微睁开眼,眼神有些失焦,却在看清是她时,瞬间柔和起来,像落满了星辰。他想笑,但干裂的嘴唇一动就牵扯到伤痛,变成了一丝带着痛楚的抽气声。他极其艰难地想抬起右手。
梁韶雪立刻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微微抬起的手指。那只手,依旧宽厚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度。她的泪水瞬间又模糊了视线。
田勇“傻…丫头…别……哭……”
他声音极度虚弱沙哑,几乎是用气声在说,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却饱含着无尽的心疼。他努力动了动被梁韶雪紧握的手指,传递着微弱的安抚,
田勇“……好着呢……不许……哭……”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面容,尽管她脸上还有未消的淤青和疲惫,但在田勇眼中,这就是他拼死保护下来的、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梁韶雪连连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
梁韶雪“我不哭……我不哭……你疼不疼?”
田勇“……疼……”
田勇诚实地应道,看着她心疼的样子,他眼中却漾开一点极淡极淡的笑意,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满足,
田勇“……疼……但……值……你在……就好……”
短短几个字,用尽了他此刻所有力气。他用尽全力,轻轻收拢手指,回握着她纤细的手掌。这微弱的力道,却仿佛是最重的承诺。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是经历了最黑暗的暴风雨后,穿透心扉的第一缕永恒的阳光。那曾为他挡住毁灭重击的脊梁,终将成为守护她一生安宁的最坚实的港湾。
三个月后。
初夏的海风带着咸湿而温润的气息,轻柔地拂过南中国海一片私人小岛的金色沙滩。纯白色的细沙在阳光下闪耀,如同撒落的钻石。椰林婆娑,海鸥欢鸣。
今天是梁韶雪和田勇的大喜之日。
曾经生死边缘徘徊、身份隐秘的“幽灵”田勇,在邢克垒坚持不懈的奔走申诉、梁牧泽完整的康复证人证词、以及组织最终对“鼹鼠”计划和后续事件(包括意外爆炸中他英勇救人行为)的彻底审查后,终于获得了正名与赦免!梁家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在这个私密的小岛上,为他们举办了一场小型却格外温馨隆重的婚礼。
婚礼会场设在面向大海的洁白平台上,用着简单的鲜花和绿植点缀,没有太多奢华,却处处洋溢着温暖的爱意和重生的喜悦。到场的人不多,全是至亲挚友。
新娘梁韶雪身着一袭简洁而优雅的抹胸款蕾丝婚纱,头纱在海风中轻轻飘动,清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美得不可方物。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红毯尽头的那个男人。
田勇穿着一身笔挺的、衬得他愈发高大英挺的军装常服(这是他要求的,是对自己身份的正名和荣誉的回归),尽管肩部和胸前勋章下方,透过挺括的军装隐约还能看到一些为这次婚礼特意制作、完美贴合他背部伤痕的塑形支撑软甲,但那曾经的苍白和虚弱早已一扫而空。长期的康复训练和梁韶雪的精心照料,让他的身体奇迹般地恢复了大半,面容恢复了健康的麦色,眼神明亮如星,昔日兵王的英姿重新焕发。只有当他缓步踏上铺满白色花瓣的红毯时,脚步略有些慢,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坚定,那份从容与沉稳,更添了岁月洗礼后独有的魅力。
梁牧泽站在平台中央,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眼神专注而深情的新郎,再看看不远处泪光闪闪、笑靥如花的妹妹,他的眼眶也微微发热。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带着祝福:
梁牧泽“各位亲朋,今天我们聚集于此,不为颂扬生死悲歌,只为见证一份穿越了炮火硝烟、历经了死亡阻隔却始终不渝的爱情归来”
他看向田勇,眼神复杂却充满了真挚的认可,
梁牧泽“田勇,我的兄弟,欢迎回到阳光下!”
他又看向梁韶雪,目光温柔,
梁牧泽“我的妹妹,梁韶雪,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明。”
夏初“现在,新郎新娘,请交换戒指”
司仪的声音温柔响起。
田勇从邢克垒手中接过戒指盒,取出那枚早已选好的、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钻戒。他面向梁韶雪,深深凝视着她含满泪光的双眼。
梁韶雪也看着他,心跳如鼓。
田勇“小雪,”
田勇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郑重与深情,
田勇“我曾坠入无边的黑暗,以为生命已至尽头。是你,把我从地狱的边境一点点拉了回来。这道……”
他下意识地微微偏了下肩膀,但眼神依旧凝视着她,
田勇“这道伤疤,不再是死亡的印记,它是我们故事的见证,是我为你挡过地狱烈焰的勋章,是我许下此生誓言的起点”
他牵起她微微颤抖的右手,动作轻缓而神圣地将戒指推进她的无名指。
田勇“从今往后,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是阳光明媚还是风雨如晦,我田勇,永远是你身前最坚固的盾,是你身后最温暖的港湾。我会用余生的每分每秒,守护你,陪伴你,补偿你错失的那些岁月。至死方休。你愿意,把这余生的悲喜,交托给我吗?”
梁韶雪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重重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梁韶雪“我愿意!”
她拿起属于田勇的那枚男戒,牵起他布满老茧、记录着荣耀与伤痕的大手。
梁韶雪“阿勇”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穿越时光的力量,
梁韶雪“我们经历过生离,死别,绝望与重逢……每一次我以为要永远失去你,而你,却总能在最深的黑暗中,为我点燃生的火种。这一次,”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戒指下方那道曾经狰狞、如今被戒指覆盖保护的疤痕边缘,
梁韶雪“这一次,你是完完整整地回来,回到我们共同的阳光之下了。”
她将那枚素雅的铂金戒指,稳稳地套入他的无名指。
梁韶雪“这枚戒指,不只是信物,它是我给你的承诺”
梁韶雪微微前倾,让自己的目光与他近在咫尺地相融,一字一句,清晰而温柔地宣示,
梁韶雪“它圈住的,是我对你生生世世的爱恋。我愿意,与你一同拥抱每个崭新的清晨,一起抚平过往的所有伤痛。无论你是翱翔于长空的鹰隼,还是停泊在我身边的港湾,你永远是我的爱人,我的唯一。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戒指契合到位,温凉贴切。
梁牧泽深吸一口气,带着笑意,高声宣布:
梁牧泽“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在碧海蓝天的见证下,在所有挚爱亲朋含泪的注视中,田勇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稀世珍宝般,轻轻捧起梁韶雪的面庞。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海风轻拂,带着花香与祝福。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无尽的感恩、失而复得的狂喜与一生一世的誓言,轻轻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