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婚协议书,最后一页签名的下方,楚廉龙飞凤舞的名字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肆意。
绿萍的手指蜷了蜷,最终轻轻落在那个同样让她心脏微微抽紧的名字旁。笔尖滑动,留下一个同样流畅却更显冷清的“绿萍”。
空气里有残留的古龙水味,是楚廉刚刚离开时带起的风。他把东西收拾得很干净,关于他的一切——那只用了多年的昂贵手表、几件换洗的名牌西装、散落在洗漱台上的发蜡……都消失无踪,像从未入侵过这个空间。只有玄关柜子上那个昂贵的水晶烟灰缸,孤零零地反射着头顶冷白的光,像个嘲弄的眼睛。
巨大的空洞感并非源于楚廉的离开,而是源于他临走时投来的那个眼神。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怜悯与终于卸下重担的神情。视线在她盖着薄毯的腿上短暂停滞,那句仿佛早已刻进骨子里的话再次响起:
楚廉“可惜了……再也跳不了舞了……”
叹息轻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碎了她最后一点强撑的自尊。
门在楚廉身后合上,落锁的声音很轻,但在过分安静的公寓里,如同敲在玻璃上的石子。
绿萍坐着未动,轮椅冰冷的扶手抵着她的掌心。窗外,城市的夜色渐深,霓虹灯牌的光晕染在玻璃窗上,一片模糊的光斑。她把目光投向厚重的丝绒窗帘,窗帘遮住了落地窗,也遮住了外面那个鲜活热闹的世界。这里只剩下沉默,尘埃在光束中缓慢飘浮。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按轮椅的电动按钮,把自己挪到那扇窗户前。
突然,门被轻轻叩响。笃,笃笃。节奏沉稳,清晰。
不是楚廉。他没有返回的理由,也不会用这种谦逊的姿态敲门。
绿萍猛地回过神。会是谁?深夜来访?
她没有应声,只是神经质地攥紧了轮椅扶手。那几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被放大了无数倍。门外的敲门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随即,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绿萍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个家只属于她和楚廉,谁会有钥匙?物业?还是……?
门锁转动,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略显昏暗的光线里,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工具箱,像一个突兀闯入的舞台技工。

是剑波。他的发梢上沾着些细小的雨珠,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温和而坚定,像是穿透了室内的黑暗和疏离,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剑波“打扰了”
他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带着他标志性的清晰。
剑波“你‘新舞台’的图纸”
他举起另一只手上卷起的厚厚图纸,
剑波“我刚画好。有些尺寸现场看更方便调整。今晚就动工吧”
他甚至没有一句寒暄,没有多余的询问“你还好吗”或者“事情办完了吗”。他直接越过玄关,将工具箱沉稳地放在昂贵但光秃秃的茶几上(楚廉带走了他最喜欢的茶具)。
工具箱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却也奇异地驱散了某种阴魂不散的粘腻感。接着,他走到落地窗边,没有丝毫犹豫地拉开那厚重的丝绒窗帘。玻璃隔绝了寒意,窗外流淌的、湿漉漉的都市灯火瞬间涌了进来,柔和地铺满了地板和绿萍盖着毯子的腿。
光芒映照下,她失血的脸上,那双沉寂的眼睛终于轻轻动了动,睫毛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