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程小诺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心跳真的可以快到疼痛的地步。他跟着齐临翻过咖啡馆后巷的围墙，粗糙的砖石磨破了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声像催命符一样越来越近。

"这边！"齐临拽着他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快递车，反手锁上了车厢门。

黑暗瞬间吞没了两人。程小诺蜷缩在一堆包裹之间，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车厢里弥漫着纸箱和胶带的气味，还有齐临身上那股独特的松木香——不知为何，这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实验室里的木材标本。

"你还好吗？"齐临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手指轻轻擦过程小诺的脸颊，"流血了。"

直到这时程小诺才感觉到下巴的刺痛。他抬手摸到一道细小的伤口，大概是翻墙时被什么刮到了。齐临的手指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拭去那滴血珠。

"为什么我们的血..."程小诺盯着齐临指尖那抹暗红中泛着蓝光的液体，声音有些发抖。

车厢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手电筒的光束透过车厢缝隙扫进来，在齐临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条纹。程小诺发现他的睫毛在光影中显得格外长，投下的阴影像是蝴蝶脆弱的翅膀。

"检查那辆车！"黑衣人的声音近得可怕。

程小诺感觉齐临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往车厢更深处推去。包裹堆后面有个狭小的空隙，刚好够两人紧贴着藏身。当齐临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时，程小诺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有力而规律，与他自己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别怕。"齐临的唇几乎贴在他耳廓上，气流拂过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我保护你。"

这句简单的承诺不知为何让程小诺鼻尖一酸。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父亲离开前也说过同样的话。而现在，他正和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挤在快递车厢里，被神秘组织追杀，却莫名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

黑衣人的脚步声绕着车厢转了一圈，最终渐渐远去。程小诺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女装衬衫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可以解释一下了吗？"他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中直视齐临的眼睛，"δ-07和Ω-09是什么？为什么电视上会说我们'逃不掉'？"

齐临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在车厢微弱的光线下，程小诺看到U盘上刻着两个字母：δ和Ω，中间用一条波浪线连接。

"二十年前，北极基地观测到一次异常的极光现象。"齐临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我父亲和你父亲当时都在那里做研究。他们发现极光中携带了一种特殊的基因序列..."

程小诺突然想起什么："就像我们耳后的光纹？"

齐临点点头："我父亲将其命名为Ω序列，你父亲则称之为δ序列。它们像是钥匙和锁的关系，只有同时激活才能..."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谈话。快递车的后门突然被拉开，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程小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到车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Tina。

"你们俩可真会躲。"她嚼着口香糖，脖子上那个条形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再不出来，林骁的人就要搜到这边了。"

十分钟后，三人躲进了Tina的公寓。程小诺终于有机会换下那身可笑的女装，穿上Tina准备的卫衣和牛仔裤。从浴室出来时，他看到齐临正和Tina凑在电脑前，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基因图谱。

"所以你们早就认识？"程小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道。

Tina头也不抬："我是你父亲的实习生，也是Ω项目的第一个成功案例。"她指了指脖子上的条形码，"这是实验体编号。"

程小诺走近电脑，屏幕上的基因图谱突然让他太阳穴一跳——那分明是两个交织在一起的DNA螺旋，一个标着δ，一个标着Ω。

"这是什么？"

"你和齐临的基因比对。"Tina放大图像，"δ序列和Ω序列在你们体内形成了完美互补，就像..."

"就像拼图。"齐临接话，目光复杂地看向程小诺，"这也是为什么节目组选中了我们两个参加恋综。他们不是在找情侣，而是在找基因匹配的实验体。"

程小诺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这条短信..."

Tina扫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这不是我发的。"她飞快地敲击键盘，"有人在冒充我离间你们。"

齐临走到窗边，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林骁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发信人可能是..."

"你母亲。"Tina突然说。

程小诺瞪大眼睛："我母亲？可她七年前就..."

"失踪不等于死亡。"Tina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画面中一个戴兜帽的女人正站在咖啡厅VIP12座旁，"她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程小诺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稳。视频中的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撩头发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小时候每次母亲讲故事前都会做这个动作。

"所以Ω项目到底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我父亲会卷入其中？为什么现在又盯上我们？"

齐临和Tina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是齐临走过来，双手握住程小诺的肩膀："因为极光又要来了。七天后，北极将出现与二十年前相同的天文现象。而这一次..."

"而这一次，他们需要两个活体钥匙来完成实验。"Tina接话，声音冷得像冰，"一个δ携带者，一个Ω携带者。"

程小诺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低头看去，倒计时APP自动更新：【6天15小时42分】。更可怕的是，屏幕上多了一行小字：【基因同步率41%】。

"这是什么意思？"他举起手机给齐临看。

齐临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意思是...我们的基因正在相互影响。同步率越高，你越能接收到我的记忆，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绪。"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程小诺突然感到一阵不属于自己的愤怒涌上心头——那感觉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渴望撕碎什么。他看向齐临，发现对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你...现在很愤怒？"程小诺试探着问。

齐临明显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感受到了。"程小诺按住太阳穴，"就像有团火在这里烧..."

Tina突然合上电脑："时间不多了。我已经安排了车，送你们去码头。那里有艘船会带你们北上。"

"北上？"程小诺瞪大眼睛，"你是说..."

"去北极。"齐临拿起沙发上的背包，"找你父亲留下的答案。"

就在这时，公寓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程小诺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是齐临，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别怕。"齐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紧我。"

Tina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紧急通道！快！"

三人摸黑冲向消防通道，却听到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程小诺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感觉齐临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握得那么紧，仿佛永远不打算松开。

"天台！"Tina改变方向，"我有备用方案。"

爬上最后一段楼梯时，程小诺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别相信他们任何一个】。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齐临一把拉住。

"怎么了？"齐临关切地问。

程小诺摇摇头，不确定刚才的声音是幻觉还是什么。推开天台门的瞬间，刺眼的探照灯光直射过来，照得三人睁不开眼。

"游戏结束了。"林骁的声音从强光后传来，"把δ-07交出来，我可以放其他人走。"

程小诺眯起眼睛，看到至少十个黑衣人呈扇形包围了天台。林骁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某种注射器，针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做梦。"齐临挡在程小诺前面，声音冷得像北极的风。

林骁笑了笑："真感人。Ω-09，你父亲知道你这么保护他的实验品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程小诺的心脏。他看向齐临的侧脸，发现对方的表情变得异常冰冷。

"我父亲和你不一样。"齐临一字一顿地说，"他不会用活人做实验。"

林骁耸耸肩："那我们拭目以待。"他做了个手势，黑衣人同时向前逼近，"抓住他们。要活的。"

Tina突然吹了声口哨。下一秒，天台上空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一架直升机低空掠过，投下绳梯。

"走！"Tina推着两人向绳梯跑去。

齐临先帮程小诺抓住绳梯，然后自己跳上去搂住他的腰。直升机迅速爬升，林骁和他的手下很快变成了天台上的小黑点。

程小诺紧紧抓住绳梯，强风吹得他睁不开眼。齐临的手臂牢牢环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在风中摇晃，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平衡。

"抓紧我！"齐临在他耳边喊道，声音几乎被引擎声淹没。

程小诺转过头，看到齐临的脸近在咫尺。月光下，他注意到对方睫毛上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像是北极的雪花。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恋综第一期时齐临说过的话："有些人一见面就知道是对的人，就像钥匙找到了锁。"

也许从那时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直升机转向北方，朝着北极的方向飞去。程小诺低头看向城市渐渐缩小的灯火，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逃亡，更是一次回归。

回到一切的起点。

回到父亲消失的地方。

回到极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