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凌晓寒干咳一声，打破死寂，硬着头皮往前挪一小步，声音干涩发紧，“那…我先测水温？” 更像是壮胆。
无人反对。张主任紧抿嘴唇，眼神催促。周校长好整以暇靠进座椅，双手交叉，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凌晓寒深吸气，屏蔽目光，专注那个滋滋作响、喷涌白汽的电水壶。灼热水汽扑面。她指尖悬停壶口上方一寸。炽热蒸汽如烧红钢针刺扎敏感皮肤。
大脑深处被激活，清晰信号反馈。
“壶口蒸汽温度，”她报数，声音微颤，“约96.3℃。壶壁中部约87℃。综合判断，壶内水温…98.7℃左右。”她顿了顿，瞥见张主任越来越黑的脸，补充道：“过高，远超绿茶最佳冲泡温度。直接冲泡会烫伤茶叶，导致苦涩失香。” 张主任眉头拧成川字，强忍不满。
“降温！”张主任牙缝挤出冰窖里的两个字。
“降温…”凌晓寒舔舔发干嘴唇，转向常温矿泉水的玻璃凉水壶。指尖悬停玻璃外壁。微凉水汽传来。“室温矿泉水，22.5℃。”她大脑飞转，“需将98.7℃热水与22.5℃冷水混合至85℃。假设混合后总水量为…” 她卡壳。
“我来！” 石磊瓮声瓮气开口，打破窘境。他猛跨一大步，差点带倒旁边青瓷花瓶，张主任倒吸凉气。石磊蒲扇般手指挨个指小巧白瓷杯，“这个空杯…感觉…二两？三两？等等…” 他眯眼如扫描仪，在杯子弧线、厚度、釉面逡巡。“杯壁厚约1.8毫米…杯底圆润…釉面反光中等…净重…125克！误差顶多几克！”他拍胸脯笃定。
接着指向敦实茶壶：“这个壶，带盖…掂量更准…” 作势要拿，被张主任警告咳嗽制止。他缩手，目光锁定，“看容量…壶壁厚度…配重…估摸…450克！误差不超5克！” 他一脸“信我没错”。
唐思哲如启动，小跑到石磊身边，眼睛高速扫描，念念有词，手指空中划公式：“已知空杯125克，目标注入水量…品茗杯七分满…杯高约6cm，上口直径5cm，下底3cm…圆台体积V=(1/3)πh(R²+Rr+r²)…约80ml…水密度1g/ml，需水80克…单杯总重205克…”
“壶重450克！”石磊补充。
“对！壶重450克！”唐思哲点头如捣蒜，眼睛闪光，“泡茶总用水量，五杯即400克水！壶水总重850克！核心问题：精确混合400克85℃温水！”语速如机关枪，“设热水M1，冷水M2，则M1 + M2 = 400！能量守恒：M1*98.7 + M2*22.5 = 400*85！解得…M1≈305.88克！M2≈94.12克！”
他猛抬头，镜片后眼睛闪光：“主任！校长！需精确称取305.88克98.7℃热水和94.12克22.5℃冷水混合！理论误差极小！”
张主任脸黑如煤，嘴角抽搐。周校长笑容更深，微微颔首，赞赏鼓掌：“嗯，推导清晰，计算严谨，科学素养良好。继续。” 目光鼓励。
唐思哲如打鸡血，进入指挥官状态，推眼镜指向凌晓寒和石磊：“凌晓寒，全程监控温度，实时反馈！石磊，执行称量！务必精确到克！”
庄严校长室变身物理实验室。
石磊像药剂师学徒，小心翼翼先用刻度量杯接冷水。庞大身躯弯着，眼瞪如铜铃，死盯模糊刻度线，嘟囔：“94克…93…95…稳住…好！94克！” 专注如拆弹。接着笨拙对付滚烫电水壶接热水。大手握壶把不协调，热水溅出，烫得龇牙咧嘴，顽强报数：“300克…302…298…稳住…305克热水！” 额头沁汗。
凌晓寒化身人肉温度计，指尖悬停混合液上方，如神秘仪式，口中报数：“开始混合…68.3℃…72.5…78.9…81.2…接近…83.7…84.8…85.1！稳定85.1℃！完美！” 每次读数神经绷紧，后背微湿。
混合好的85.1℃温水小心倒入白瓷茶壶。石磊掂量，点头：“嗯，总重感觉…差不多850克！误差小！” 语气如释重负。
最关键一步。张主任深吸气，如神圣仪式，小心翼翼打开青瓷茶叶罐。清雅茶香弥漫。他屏息，用小茶匙舀出碧绿鲜活雀舌茶，手腕轻抖，茶叶轻盈落入温热壶中，沙沙声。
“好，注水！”张主任沉声下令，带着期待和紧张。
“等等！” 沈疏影清冷声音如石投湖。她依旧微垂头，睫毛投下阴影，目光如激光测距仪，锁定茶壶中心点和最近茶杯中心点。声音毫无起伏：“茶壶中心距桌面边缘37.5cm。目标茶杯中心距边缘45.2cm。桌面水平。壶口内径约2.1cm。杯口内径5cm。基于理想流体力学，重力加速度及空气阻力忽略，最佳注水轨迹：壶口抬高角度15度±0.5度，手腕发力东偏南偏移约5度，水流初速0.8米/秒±0.05米/秒。按此执行，水流呈完美抛物线，准确注入杯中心，飞溅损失<1%。”
她流畅说完，逻辑清晰精确如论文，然后闭眼恢复遗世独立。
几人定身，大眼瞪小眼，目光聚焦石磊——唯一能勉强执行“抛物线”的人。
“我…我试试？”石磊窘迫，黝黑脸庞泛红。他挠刺猬头，走到茶几前，伸出大手笨拙捧起轻飘飘茶壶，深吸气，努力回放角度方向，手臂肌肉绷紧，眼神专注如投铅球。
他回忆“15度角”和“东偏南5度”，手臂别扭抬起，手腕拧成奇怪角度。在屏息注视下，手腕猛地一抖！试图赋予水流“0.8米/秒”初速！
哗啦——！
一道淡黄水柱带着蛮力，从壶嘴歪扭喷射！划出一道优美却方向全无的抛物线！精准越过目标茶杯，天降甘霖般浇灌在旁边青花杯垫上！茶水四溅！
“哎呀！”林晚晚吓一跳，捂胸口轻呼，小脸煞白。
“石磊！！！”张主任压抑怒吼如平地惊雷，脸色铁青，太阳穴青筋暴跳。
石磊彻底慌神，手忙脚乱调整。轻巧茶壶在他手中如桀骜野兽。水流忽大忽小如抽风喷泉；方向忽左忽右失控。成功浇湿第二个杯垫、淋湿小半昂贵紫檀桌面、并“幸运”将少量温暾茶水溅入一个茶杯（远未七分满）后，他终于凭蛮力哆哆嗦嗦注满剩下四杯。水量崎岖不平，茶叶碎末漂浮，场面狼藉。
紫檀茶几如经小型水灾，水迹斑斑，杯垫湿透。清雅茶香混入水汽和“灾难”味。
张主任胸膛剧烈起伏如高压锅，死死盯着狼藉，眼神若能杀人石磊已千疮百孔。双拳指节发白。
就在火山即将喷发的死寂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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