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体育大学游泳馆的喧嚣暂时被关在门外。汪顺坐在休息区的长凳上,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毛巾随意地搭在肩头。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停在微博的发布按钮上。屏幕上,是一张精心挑选的照片。
照片显然是在康复中心拍的。画面里,汪顺那只曾缠满绷带、布满狰狞疤痕的右手,此刻正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握住。两只手十指紧扣,伤痕与柔荑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却又无比和谐。背景有些虚化,能看到康复器械冰冷的金属光泽。配文只有一行字,简洁、有力,带着汪顺式的直球风格:
“废墟之上,你是我的0.02秒。@桑宁不是桑葚 [心]
(注:0.02秒,在顶尖游泳竞技中,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微小差距,也是运动员毕生追求突破的极限。)
他的拇指,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决心,稳稳地按下了“发送”。
几乎在同一时间,国家游泳队训练基地的某个房间,爆发出潘展乐一声惊天动地的“卧槽!!!”
刚结束力量训练的潘展乐,正瘫在椅子上刷手机放松,汪顺那条微博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他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去。
“顺哥!顺哥他……他官宣了?!”潘展乐的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劈叉,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举着手机像个炮弹一样冲向隔壁房间,“海洋哥!甲鱼哥!出大事了!顺哥炸号了!!!”
正在拉伸的覃海洋和刚摘下泳镜的徐嘉余被他一嗓子吼懵了。
“炸什么号?汪顺怎么了?”覃海洋皱着眉,沉稳的脸上带着疑惑。
“不是炸号!是官宣!他谈恋爱了!微博官宣了!”潘展乐把手机怼到两人眼前,屏幕上是汪顺那条简洁却信息量爆炸的微博。
徐嘉余凑近一看,那张紧扣双手的照片和“废墟之上,你是我的0.02秒”的文案,让他这位见惯大场面的仰泳名将也倒吸一口凉气:“嚯!这么猛?!”
覃海洋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看照片和文案,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极其复杂的表情。他看看照片里那只布满疤痕却紧握的手,又看看那行字,最后抬头看向潘展乐和徐嘉余,憋了半天,才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语气吐出几个字:
“这……这真是汪顺发的?没被盗号?”
“千真万确!”潘展乐激动得原地蹦跶,“顺哥的头像!顺哥的认证!还有这老干部拍照风格!绝对是本人!”
徐嘉余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笑容:“啧啧啧,‘废墟之上,你是我的0.02秒’……老汪这文案可以啊!铁树开花就是不一样,这浪漫细胞,平时藏得够深的啊!我还以为他脑子里除了泳池就是杠铃呢!”
“就是就是!”潘展乐立刻附和,挤眉弄眼,“顺哥平时训练那叫一个不苟言笑,训起人来跟教导主任似的!谁能想到啊,背地里玩这么浪漫!‘我的0.02秒’!哎哟我去!这谁顶得住啊!” 他模仿着汪顺平时板着脸训人的样子,又做出一个被肉麻到的夸张表情。
覃海洋依旧皱着眉,指着照片里那只被握住的手:“这姑娘……就是之前经常去康复中心看他那个?英语系那个?” 他看向徐嘉余,寻求确认。
“可不就是嘛!”徐嘉余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就说!每次桑宁妹子一来,老汪那眼神,啧,跟饿狼看见肉似的……不对,比那还黏糊!训练完再累,看见人家立马精神焕发!合着早就暗度陈仓了!老汪啊老汪,藏得够深!把我们当外人啊这是!”
覃海洋放下手机,重重地叹了口气,表情堪称痛心疾首:“汪顺同志!你这思想觉悟很有问题啊!组织上一直教导我们,要专注训练,为国争光!你这倒好,悄么声地就解决了个人问题?还搞出这么大动静!影响多不好!回头写份深刻检查!把恋爱经过、思想动态,都给我汇报清楚!” 他板着脸,模仿着领导讲话的口吻,但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三人正围着手机啧啧称奇、疯狂调侃,汪顺的微信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潘展乐眼疾手快点了接通,还特意把镜头对准了三人组。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汪顺那张刚毅的脸,背景似乎还在游泳馆休息区。他看起来心情极好,嘴角噙着一丝压不下去的笑意,眼神明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和……嘚瑟?
“哟,哥几个都在呢?”汪顺的声音带着笑意,明知故问。
“顺哥!!!”潘展乐第一个嚎出来,脸恨不得贴到屏幕上,“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瞒得我们好苦!啥时候开始的?快老实交代!”
徐嘉余凑到镜头前,笑得一脸促狭:“老汪,行啊你!不声不响搞个大的!‘废墟之上,你是我的0.02秒’……啧啧啧,这酸词儿,跟谁学的?桑宁妹子教你的吧?这可不像你汪大队长的风格啊!”
覃海洋则抱着手臂站在后面,一脸严肃地“批评”:“汪顺同志,你的行为很成问题!严重脱离组织!必须严肃处理!赶紧的,把认识经过、感情发展、未来规划,形成书面报告,立刻向我汇报!”
汪顺看着屏幕上三张表情各异却都写满了“八卦”和“调侃”的脸,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声讨”,不仅没恼,反而笑得更加开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白牙。他抬手,炫耀似的晃了晃自己那只疤痕清晰可见的右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欠揍的得意:
“汇报什么?这不都官宣了吗?你们自己看去。”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温柔和认真取代了刚才的戏谑,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桑宁就是我的锚点。有她在,我这船才开得稳,游得快。懂?”
屏幕那头瞬间安静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和“吁——”声。
“酸!太酸了!”
“汪顺你完了!你人设彻底崩了!”
“我的锚点……救命!顺哥你被魂穿了吧!”
“受不了了!这恋爱的酸臭味!隔着屏幕都齁得慌!”
汪顺听着兄弟们夸张的调侃和善意的起哄,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他不在乎人设崩不崩,他只知道,他光明正大地把桑宁放在了阳光下,放在了所有人面前。他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叫桑宁的女孩,是他汪顺拼尽一切也要抓住的、最珍贵的0.02秒。
他最后对着镜头,用一种极其郑重又带着点炫耀的口吻说:“行了,别嚎了。回头请你们吃饭,正式认识一下你们嫂子。” 说完,不等对面再次炸锅,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视频。
放下手机,汪顺靠在长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点开微博,看着那条官宣博文下面飞速增长的评论、点赞和转发,看着各种惊叹号、祝福语和泳圈好友们排着队的“???”和“!!!”以及潘展乐他们几个第一时间冲过来留言的“前排吃瓜!”“顺哥牛逼!(破音)”,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他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桑宁的头像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考拉。
他打字发送:
“官宣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了。[太阳]”
“潘展乐他们几个快疯了,说要找你告状说我人设崩了。别理他们。[酷]”
“晚上想吃什么?庆祝一下?”
几乎是秒回。
桑宁的头像跳动:
“看到了……[脸红]”
“他们闹你啦?[偷笑]”
“都听你的。[爱心]”
汪顺看着那四个字“都听你的”,还有那个小小的爱心,心口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填满。他锁上手机屏幕,屏幕保护图案是他偷偷拍下的桑宁在图书馆窗边看书的侧影,阳光落在她专注的眉眼上。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看向泳池的方向,眼神锐利而充满力量。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每一次出发,每一次触壁,都有了更清晰的意义和更坚实的后盾。他的0.02秒,在岸上等着他,而他,必将游得更快,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