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书院的后院里，沈墨正倚在一棵老槐树下打盹。
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手中握着一卷翻开的《诗经》，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不得志的穷书生。
"先生！先生！"
清脆的童声由远及近，沈墨微微睁开眼，看见林小七正挥舞着一根木棍向他跑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兴奋的孩子。
"慢些跑，小心摔着。"沈墨合上书卷，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先生，您教我们的剑法，我练会了！"林小七气喘吁吁地停在沈墨面前，小脸通红。
沈墨失笑："我教的是写字的方法，何曾教过剑法？"
"就是您昨天纠正我握笔姿势时演示的那个！"林小七模仿着沈墨的动作，笨拙地比划着，"手腕要这样转，手指要这样用力..."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他伸手揉了揉林小七的脑袋："那只是写'永'字八法的基本笔势，不是剑法。"
"可王大虎说那就是剑法！他爹是镖师，见过真正的剑客！"林小七不服气地撅起嘴。
沈墨正要回答，忽然眉头微蹙，目光越过孩子们，投向书院大门的方向。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脊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又停住。
"先生？"林小七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没什么。"沈墨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都回家吧。"
"啊？太阳还没落山呢！"孩子们失望地嚷嚷起来。
"明日早些来，我教你们新的...写字方法。"沈墨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林小七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孩子们不情不愿地散去后，院子里只剩下沈墨和林小七。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小七，去把厨房的柴火搬进屋里。"沈墨轻声吩咐。
"可是柴火昨天才..."
"快去。"沈墨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多了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林小七眨了眨眼，乖乖跑向厨房。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书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三个黑衣人持剑闯入，为首者目光阴鸷："青阳书院沈墨先生可在？"
沈墨将书卷收入袖中，缓步上前，微微拱手："在下便是沈墨。不知几位壮士有何贵干？"
"奉太师之命，请先生过府一叙。"黑衣人嘴上说着"请"，手却按在剑柄上，毫无敬意。
沈墨低眉顺眼："太师大人抬爱，只是在下不过一介寒儒，恐怕..."
"少废话！"黑衣人厉声打断，"要么跟我们走，要么..."
他话未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眼前的书生明明还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却让他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要么怎样？"沈墨轻声问，声音依然温和。
黑衣人定了定神，暗骂自己多疑："要么就死在这！"
沈墨叹了口气："太师府在城南，走过去要半个时辰。不知可否容我换身衣裳？"
"不必了！"黑衣人一挥手，两名同伴上前就要架住沈墨。
就在他们即将碰到沈墨衣袖的刹那，一片槐树叶飘落下来。
沈墨抬手接住那片叶子，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摘一朵花。下一秒，树叶从他指尖飞出，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啊！"最靠近沈墨的黑衣人突然捂住右手，剑咣当落地，手腕上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你！"为首的黑衣人大惊失色，拔剑出鞘。
沈墨依然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他的目光越过黑衣人，看向院墙上方："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墙头上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红衣女子翻身而下，稳稳落在院中。她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腰间配着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剑。
"不愧是沈先生，果然敏锐。"女子笑吟吟地说，同时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三个黑衣人，"这几个废物打扰先生清修了？"
黑衣人看清女子面容，顿时面如土色："长...长公主殿下！"
楚红绫，大周长公主，出了名的骄纵任性，却深得皇帝宠爱。
"滚吧。"楚红绫摆摆手，"告诉赵无涯，沈先生是我请的客人，他若有事，直接来找我。"
黑衣人如蒙大赦，仓皇退走。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沈墨静静地看着楚红绫，目光复杂。
"怎么，不请我喝杯茶？"楚红绫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寒舍简陋，恐怕..."沈墨话未说完，楚红绫已经自顾自地向屋内走去。
"十五年了，你还是这么爱装模作样。"经过沈墨身边时，她以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沈墨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转身跟上，却在门口停住脚步——林小七正抱着一捆柴火，目瞪口呆地看着楚红绫。
"这位是..."楚红绫挑眉。
"舍侄小七。"沈墨不动声色地将林小七拉到身后，"小七，这是...楚小姐。"
楚红绫似笑非笑地看了沈墨一眼，蹲下身与林小七平视："小朋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林小七怯生生地回答："柴、柴火..."
"给我看看。"楚红绫伸手。
林小七犹豫地看向沈墨，得到默许后才递出一根木柴。楚红绫接过，在手中掂了掂，突然手腕一翻，木柴如利剑般刺向沈墨咽喉！
电光火石间，沈墨两指轻抬，精准夹住了木柴尖端，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反应不错嘛，'书生'先生。"楚红绫松开手，笑意更深。
林小七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惊讶地看着两人。
沈墨松开木柴，轻声道："小七，去烧水沏茶。"
待林小七离开，沈墨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殿下这是何意？"
楚红绫的笑容渐渐消失："十五年了，沈墨。或者说，我该叫你'寒霜剑主'？"
沈墨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屋内："茶要凉了。"
楚红绫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她轻声自语："终于找到你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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