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的自述
1.
我做了一场梦。
梦里没有丧尸,没有腐臭的血,没有破碎的基地围墙。只有一片无边的草原,风吹过时,草浪翻涌如海。
我站在山坡上,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个男人骑着一匹黑马朝我奔来,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披风猎猎作响。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獠牙森然,可身姿挺拔如刀。
他勒马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我,忽然笑了。
"哪儿来的小公子?生得这般好看。"
他的声音低沉清朗,和沈宁一模一样。
可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宁。我认识的沈宁声音沙哑,半边脸毁容,总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任由我使唤。而眼前这个人,面具下的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张扬,甚至有些轻佻。
"你……"我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然俯身,一把将我捞上马背。我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隔着铠甲都能感受到肌肉的力量。
"抱紧了,"他笑道,"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北疆。"
2.
他叫沈宁,是镇守北疆的将军,年少成名,战功赫赫。
梦里,他摘下了面具。
我愣住了。
——那是一张俊美到近乎锋利的脸。眉如剑,眼如星,鼻梁高挺,唇角天生微微上扬,带着三分傲气。他的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而呈小麦色,却更添英气。
"怎么?看呆了?"他挑眉,语气得意。
我猛地回过神,冷哼一声:"也就……还行吧。"
他大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小公子,你撒谎的样子真有趣。"
我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原来,沈宁曾经长这样。
3.
沈宁是个颜控,重度颜控。
他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精致的瓷器,雪白的骏马,还有……长得好看的人。
他的府邸里养着一群容貌出色的门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每次胜仗归来,他都要举办宴席,邀请城中俊美的少年少女共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理直气壮地说,"何况我这张脸,若不好好欣赏别人,岂不是浪费?"
我翻了个白眼:"肤浅。"
他却不生气,反而凑近我,笑眯眯地问:"那你呢?小公子,你难道不喜欢好看的人?"
我一怔。
——我当然喜欢。我挑剔至极,对食物、衣物、居住环境苛刻到令人发指,更别说对人的容貌。在末世之前,我身边围绕的永远是最好看的人。
可后来,我却唯独对那个毁了容的沈宁……
"我才不像你那么庸俗。"我别过脸。
沈宁哈哈大笑,伸手揉乱我的头发。
4.
梦里的日子过得很快。
我跟着沈宁巡视军营,看他训练士兵,偶尔也陪他参加那些浮夸的宴会。他总喜欢把我带在身边,理由是我的紫眼睛"比西域进贡的宝石还漂亮"。
直到有一天,敌军来袭。
那晚,沈宁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烽火,神色凝重。
"你要出战?"我问。
"嗯。"他点头,却没像往常那样笑着逗我。
我忽然有些不安:"……你会赢的,对吧?"
他转头看我,忽然伸手摘下了面具。月光下,他的脸俊美如雕塑,眼神却坚定得近乎锋利。
"白璃,"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在这张脸和身后的百姓之间做选择……"
"你会怎么选?"
我愣住了。
——我认识的沈宁,是那个脸上布满疤痕,却依然温柔待人的将军。
而眼前的沈宁,骄傲、自负、爱美成痴……
可答案早已写在历史里。
5.
我没有回答他。
但三天后,我看到了。
——沈宁赢了那场仗,却也输了他的脸。
敌军用了火油,城墙陷入火海。他本可以撤退,可若城门失守,城中的百姓将无一幸免。
他戴着面具冲进了火场。
等火扑灭时,他的银甲焦黑,面具融化了一半,露出下面烧得血肉模糊的脸。
我站在医帐外,听着里面压抑的闷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个在末世里沉默地扛着我走过血污之地、为我缝制衣服、用积分换水果的沈宁……
曾经也是个爱美到幼稚的人。
6.
梦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临时基地的床上,脸上湿漉漉的。
窗外,末世的永夜依旧笼罩大地。
沈宁已经不在了。
我缓缓坐起身,摸到枕边那件他亲手缝制的蓝色外套。针脚歪歪扭扭,袖口还绣了一朵丑兮兮的紫罗兰——他说,和我的眼睛颜色一样。
我抱紧外套,把脸埋进去。
……
沈宁。
你这个骗子。
你明明最在乎那张脸了。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毁掉它?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让我在失去后,才知道你曾经的模样?
7.
第二天,我离开了基地。
带走的只有那件外套,和一场关于千年前的梦。
末世依旧在继续。
但我不再害怕血污,不再挑剔食物,也不再对任何人颐指气使。
因为那个会包容我一切任性的人,已经不在了。
……
沈宁。
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你——
无论是千年前的骄傲将军,还是末世里沉默的毁容者——
我一定会告诉你。
你最好看的样子……
是笑着望向我时,眼里的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