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

我第一次见到沈宁时，他正站在丧尸堆成的小山上，黑色的血液顺着他那把长刀滴落。他戴着半张铁面具，露出的另外半张脸上布满了可怖的疤痕。风吹起他破旧的披风，猎猎作响。

"那就是你说的古代将军？"我身边的科技宅小林推了推眼镜，"看起来能一拳打死十只丧尸。"

我点点头，发动异能确认。沈宁身上缠绕着两股能量——他确实是个双异能者，除了已知的"眩晕"能力外，还有一项未觉醒的异能。

"沈将军！"我高声喊道，"我们是幸存者小队，想邀请你加入！"

沈宁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他审视了我们几秒，然后从尸堆上跳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你们的目标？"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

"终结这场灾难。"我说。

沈宁笑了，牵动脸上狰狞的疤痕："有意思。我加入。"

就这样，我们的小队多了一位来自千年前的将军。

沈宁融入得很快。他话不多，但做事可靠，战斗时总是冲在最前面。他的"眩晕"异能范围极大，能让方圆五十米内的丧尸全部陷入短暂昏迷，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撤退或进攻时间。

队伍里没人敢直视他的脸——除了我。作为队长，我必须了解每个成员的状态。沈宁的左脸几乎完全毁容，烧伤和刀伤交错，右脸虽然完好，但也被一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疤痕贯穿。据历史记载，这位镇北将军是在一场守城战中为救百姓因为火油毁容的。

"不害怕吗？"有一次包扎伤口时，沈宁突然问我。

"什么？"

"我的脸。"他用那只琥珀色的眼睛直视我，"大多数人第一次见我都会躲开视线。"

我耸耸肩："在末世里，比你的脸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沈宁笑了，牵动脸上交错的疤痕："你是个有意思的队长。"

我以为这就是沈宁的全部了——一个毁容却强大的古代将军，直到我们救回了那个少年。

那是在清理一栋郊外别墅时发现的幸存者。门被撞开的瞬间，一个花瓶朝我们飞来，差点砸中特种兵老张的头。

"滚出去！你们这些肮脏的贱民！"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我们面面相觑，最终沈宁主动请缨上去查看。五分钟后，他扛着一个挣扎的少年下来了。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一头微卷的黑发衬着精致的五官，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充满怒气的紫罗兰色眼睛，活像个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爷。他穿着明显不合身的丝绸睡衣，赤着脚，正拼命捶打沈宁的后背。

"放我下来！你这个丑八怪！我的衣服会被你弄脏的！"

队伍里的女医生李姐翻了个白眼："得，救了个大小姐回来。"

这绰号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小姐"。

大小姐本名白璃，是某财团的小少爷，病毒爆发时正好在别墅度假，靠着库存的食物和净水系统活了下来。他拒绝透露更多信息，也拒绝做任何体力活。

"我为什么要碰那些脏东西？"当老张让他帮忙整理物资时，他嫌恶地皱起鼻子，"你们不是有那个大块头吗？让他去。"

他指的是沈宁。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宁真的照做了。不仅整理物资，还包括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这地板太脏了，我走不了路。"白璃站在临时基地的门口，抱着手臂。

沈宁沉默地蹲下身："上来。"

白璃毫不客气地骑上了沈宁的肩膀，像骑一匹高头大马。一米九的沈宁扛着纤细的少年，画面诡异又和谐。

"我想吃水果。"某天晚饭时，白璃看着碗里的压缩饼干和罐头肉，把勺子一扔。

"大小姐，现在是末世，"科技宅小林讥讽道，"要不我给你变个果园出来？"

白璃的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意，正要发作，沈宁突然站起来："我去换。"

他用自己积攒的所有贡献点，从交易区换来了几个干瘪的苹果。白璃接过时，脸上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最离谱的是衣服事件。白璃某天抱怨没有新衣服穿，沈宁居然找来了针线和布料，开始学着缝制。

"沈哥，你疯了吧？"老张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宁粗大的手指捏着细针，"那小子就是被惯坏的富二代，你何必——"

"他年纪小。"沈宁头也不抬，继续和针线搏斗，"而且...他很好看。"

这句话让整个房间安静了。

"沈哥，你该不会..."小林做了个中邪的手势，"被他下蛊了？"

沈宁摇摇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三天后，他送给白璃一件深蓝色的外套，针脚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用了心的。白璃接过时，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表情。

"勉强能穿吧。"他这样说，却立刻把外套穿上了，再没脱下来过。

我开始观察这对奇怪的组合。白璃对其他人依旧尖酸刻薄，唯独对沈宁，虽然嘴上不饶人，眼神却总是追随着那高大的身影。而沈宁，每当白璃靠近时，那只完好的眼睛会微微发亮。

"他不嫌弃我的脸。"有一次沈宁这样解释他对白璃的特别对待，"而且...他的眼睛很漂亮，像紫水晶。"

我这才意识到，沈宁是个颜控，重度颜控。他看脸，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美貌的少年。

"沈哥你醒醒，"小林曾试图点醒他，"他对谁都一个样，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啊！"

沈宁只是笑笑，继续任由白璃使唤。

转折发生在那个雨天。我们接到求救信号，前往城郊的一个仓库。情报有误，那里不是幸存者据点，而是高阶丧尸的巢穴。

沈宁为了掩护队员撤退，独自断后。等我们重整队伍杀回去时，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仓库里满是脏污，各种异变了的器官和生蛆的黑色肉块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恶臭和新鲜的铁锈味混合，让人作呕。新入队的成员小吴在尸堆深处找到了沈宁——他的面具碎了，露出那张残缺不全的脸，身上布满了丧尸的咬痕。

我们沉默地将他的遗体带回基地。白璃站在门口，看到沈宁尸体时，那张总是带着傲慢表情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没有哭，没有尖叫，只是静静地走过来，跪在沈宁身边，轻轻握住那只已经冰冷的大手。我看到他纤细的手指在颤抖，紫色的眼眸暗得发黑。

那天晚上过后，白璃从基地消失了，带走的只有沈宁给他做的那件蓝色外套。物资一点没动，甚至连他最珍视的护肤品都原封不动地留在房间里。

三个月后，我在一次任务中偶然听说了白璃的消息。有人说在北边的废墟中看到了一个穿蓝衣的紫眼少年，独自与丧尸群周旋，动作干净利落，眼神冷得像冰。

"他好像有异能，"目击者说，"能让接触到的物体瞬间结冰。"

我点点头，这印证了我的预测——白璃确实成为了异能者，不是天才也不是疯子，而是第三种：经历过重大变故的普通人。

最后一次见到白璃是在一年后。那时我们已经在北方建立了新的幸存者基地。一个雪夜，守卫报告说有人在基地外徘徊。

我登上城墙，看到白璃站在雪地里，身上还是那件蓝色外套，只是已经破旧不堪。他的紫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身边倒着十几只被冻成冰雕的丧尸。

"要进来吗？"我喊道。

白璃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去。我派人取回布包，里面是沈宁的军牌和一块绣着歪歪扭扭紫罗兰的手帕——沈宁生前最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