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似乎对我的态度还算满意,重新拿起文件,“现在,去做饭。食谱在冰箱。一个小时后,我要看到晚餐在餐桌上。”
“是!”我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冲向厨房的方向。
厨房大得离谱,设备先进得像是科幻片里的场景。我打开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果然在门上贴着一张打印工整的食谱。晚餐:香煎银鳕鱼配芦笋,奶油蘑菇汤,凯撒沙拉。
看着食谱上那精确到秒的烹饪时间和克数的配料表,再看看冰箱里包装精美、产地遥远的顶级食材,我默默抱紧了我的泡面纸箱……算了,为了不把一百万债务变成两百万,硬着头皮上吧!
一个小时后。
当我把那盘努力按照食谱操作、但银鳕鱼边缘似乎有点焦黑、芦笋有点蔫吧、沙拉酱汁好像倒多了的晚餐端上那张能坐下十个人的超长餐桌时,聂梓宸已经坐在了主位。
他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了一小块鱼肉,送入口中。咀嚼。动作停顿了大概零点五秒。然后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他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平静无波。
我却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完了,扣钱!肯定要扣钱!
然而,他只是放下水杯,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餐。动作依旧优雅,只是每一口鱼肉后,喝水的频率明显增加了。
一顿饭,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聂梓宸持续不断的喝水声中结束。他没对我的“杰作”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吃完后,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丢下一句:“餐具清洗干净,厨房恢复原样。明天早餐,七点。”
然后,便起身上了二楼,消失在楼梯转角。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看看餐桌上那盘几乎没怎么动、卖相惨淡的鱼,欲哭无泪。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一只上了发条、时刻担心被主人一脚踩死的工蚁。
每天早上五点挣扎着爬起来,在巨大的、冷冰冰的厨房里,对着精确到变态的食谱手忙脚乱。
煎蛋不能有焦边,培根必须达到特定脆度,牛奶温度误差不能超过两度……聂梓宸每次吃早餐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动作一丝不苟,表情高深莫测,从不评价,但那种无声的压力让我每次端盘子都像在递交死刑判决书。
清洁工作更是噩梦。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一根掉落的头发丝都如同犯罪证据般刺眼。
我几乎要匍匐前进,用放大镜检查每一寸地面。那些造型奇特的抽象雕塑,擦拭起来更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那看似脆弱扭曲的金属臂就“咔嚓”一声断在我手里——那可能就是几百万的债务新增项。
最让我发憷的是“铁锤”。那只生活在后院奢华露台水景池里的鳄龟大爷。体型庞大,背甲嶙峋,眼神呆滞中透着一种远古凶兽般的漠然。每次靠近它的食盆换水投喂,我都感觉自己像在给霸王龙投食,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做贼。
有一次,它慢悠悠地转过头,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小眼睛对上我的视线时,我差点吓得把手里的龟粮盆扣自己头上。
聂梓宸在家的时候,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他要么在书房处理工作(那扇门永远紧闭,是绝对的禁区),要么在健身房挥汗如雨(隔着玻璃门能看到那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让我立刻想起相册里的十七张特写,然后尴尬得脚趾抠地),要么就坐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对着超薄笔记本电脑开视讯会议。
他说话言简意赅,气场强大,屏幕那头的人无一不是毕恭毕敬。而我,只能像个幽灵一样,在他视线范围外无声地擦拭、整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压抑!太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