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27

赵昕到底还是被太傅和赵祯联手“按”在了书桌前。不过赵祯想了个法子，每日午后准他一个时辰去马场。

这招果然灵验，赵昕念书时那股子蔫劲儿少了大半，小眉头虽然还皱着，但至少“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念得顺溜了些，偶尔还能提几个问题，让太傅捻须颔首，连声赞“大皇子渐入佳境矣”。

赵媛则彻底“放飞”了。自打御马场惊魂后，她非但没被吓退，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反而更盛。

赵祯说话算话，真把张桂芬请进了宫。这下可好，庆寿宫的小院里，时常能听见张桂芬爽利的指点声和赵媛清脆的“嘿哈”呼应。

小姑娘穿着利落的窄袖骑装或练功服，小脸晒得微红，汗水浸湿了额发，跟着表嫂学控马、练基础拳脚、甚至还有射箭。木剑换成了更趁手的短剑（未开刃），小弓也拉得更有力了。盛明玉起初还有些担忧，但看着女儿眼中日益明亮的神采和愈发挺拔的小身姿，以及张桂芬时刻不离左右的护卫，那点担忧也化作了欣慰的笑意。

“娘亲你看！”这日赵媛刚跟表嫂学完一套简单的闪避步伐，额上汗珠晶莹，小跑着扑到正在廊下绣花的盛明玉身边，献宝似的比划着。

“表嫂说我学得快！下次小白马再尥蹶子，我就能这样…咻…躲开！”她模仿着张桂芬的动作，小身子灵活地一扭。

盛明玉放下绣绷，拿出帕子给她擦汗，嗔道：“就你机灵！躲开了还不够，要让它服你才行。可别光顾着练武，字也要好好认。”

“知道啦！”赵媛拖长了调子应着，眼珠一转，又跑去缠正在看书的赵昕，“哥哥哥哥！别念了，陪我练练手嘛！表嫂说对练才进步快！”

赵昕从书卷里抬起头，看着妹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再看看旁边含笑不语的张桂芬，无奈地放下书：“好好好…陪你练一会儿，就一会儿啊！太傅布置的功课还没写完呢。”

兄妹俩便在院中空地上，一个煞有介事地进攻，一个笨拙地拆招，笑闹声惊飞了枝头的雀鸟。

张桂芬果然不负“野马驹”之名。那匹让赵媛吃瘪的小白马，到了她手里，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收起了桀骜之气。

张桂芬也不一味用强，而是耐心地与之磨合，喂食、刷毛、遛弯儿，渐渐让小白马熟悉了她的气息和指令。

待到时机成熟，她翻身上马，那马儿起初还想闹点小脾气，被她稳稳控住缰绳，几个漂亮的控缰回转下来，便彻底服帖了，跑起来四蹄生风，雪白的鬃毛在阳光下飞扬，神骏非凡。

赵媛看得心痒难耐，在赵祯和盛明玉紧张的注视下，再次被张桂芬抱上了小白马的马背。

这次有张桂芬亲自牵着，赵媛自己也学了点控马的门道，小手稳稳抓着缰绳，腰背挺直。小白马似乎也认出了这个倔强的小主人，温顺地迈开步子。

“好！媛儿真棒！”赵祯忍不住喝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盛明玉也松了口气，看着女儿在马背上努力维持平衡的小小身影，眼中满是骄傲。

“爹爹！娘亲！表嫂！看我看我！”赵媛兴奋地喊着，小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她仿佛天生就该在马背上，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和渐渐显露的协调性，让张桂芬都暗自点头。

盛府这边，盛长榕俨然成了张桂芬的小尾巴兼头号崇拜者。

小木弓已经玩得不过瘾了，整日缠着表嫂要学“真功夫”。

“表嫂表嫂！这个马步要扎多久啊？”盛家花园僻静处，长榕扎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马步，小胖腿直打颤，奶声奶气地问。

张桂芬忍着笑，一本正经：“榕哥儿，习武要根基稳。

你看那大树，根扎得深，风再大也吹不倒。再坚持十个数！”

“一…二…三…”长榕皱着小眉头，努力坚持，小身子摇摇晃晃。

沈淑兰端了点心过来，瞧见儿子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桂芬，你可悠着点，别把他累坏了。”

“母亲放心，榕哥儿筋骨好着呢，有韧劲儿！”张桂芬笑着扶住快倒的小家伙，“好了，十个数到！榕哥儿真厉害！来，奖励一块桂花糕！”

长榕欢呼一声，扑向点心，瞬间把扎马步的辛苦抛到了九霄云外。

盛纮下朝回来，远远看见这一幕，捋着胡须，眼中是藏不住的慈爱。他如今心态平和许多，对这个小儿子，少了些望子成龙的严厉苛求，多了几分享受天伦的宽厚。偶尔兴起，也会考考长榕新认的字。

长榕记性好，奶声奶气地背起《三字经》来，口齿清晰，常把盛纮逗得开怀大笑，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老太太王氏如今是真正的含饴弄孙，精神头越发好了。

每日听着小孙子清脆的背书声，看着孙媳带着他“胡闹”，再听儿子讲讲朝堂趣闻或盛家其他几房的近况（大多安稳），只觉得这日子，像春日里晒得暖洋洋的棉被，舒服又踏实。

又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赵祯批完奏折，习惯性地走向庆寿宫。孩子们都已安睡，寝殿里只余一盏柔和的宫灯。

盛明玉正对着灯，手里拿着一方小小的、绣了一半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一只圆滚滚的小鸟——是赵媛今日的“大作”。她看得专注，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赵祯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在看媛儿的‘神鸟’？” 他语带笑意。

盛明玉将帕子递给他看，声音里带着为人母的柔软笑意：“可不是，非要学刺绣，扎了几次手，哭了一鼻子，还是绣成了这样…针脚乱得，像鸟窝。”

“像她，有股子倔劲儿。”赵祯接过帕子，指尖摩挲着那稚拙的绣线，眼神温柔，“昕儿今日太傅夸他文章有进益，媛儿马也骑得稳了。明玉，咱们的孩子，都在好好长大。”

盛明玉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和安稳：“是啊，看着他们一天一个样，我这心里，又高兴，又…有点舍不得他们长得太快。”

她顿了顿，轻声道，“今日收到淑兰的信，说榕哥儿扎马步累得直哼哼，吃了两块点心又精神了，缠着他表嫂要学射箭。盛家那边，也是一派和乐。”

“这就好。”赵祯收紧手臂，将她拥得更紧，“家和万事兴。前朝安稳，后宫安宁，盛家兴旺，这便是朕所求的太平光景了。”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有你在朕身边，守着这一双儿女，守着这份安稳，朕心甚慰。”

盛明玉闭上眼，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窗外是静谧的宫苑，远处隐约传来更漏声。

那些曾经的风雨飘摇、勾心斗角，仿佛都成了褪色的旧梦。此刻的宁静与满足，如此真实而珍贵。她轻轻回握住赵祯的手，十指相扣。

“只愿年年岁岁，如今朝今夜。” 她低语，是祈愿，也是确信。

春深日暖，枝头的鸟儿已悄然筑了新巢，啼鸣声声，预示着生机勃勃的未来。而他们，将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与安宁，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