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年过完了,天儿更冷了。赵祯皇帝的身体不但没好,反而更差了!咳嗽起来惊天动地,脸都憋青了,晚上还老发烧说胡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就让人揪心。
太医院的顶尖大夫们轮着班儿地看,药方子换了一张又一张,好药跟不要钱似的往庆寿宫里送。
可皇帝这病,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药喝下去,效果微乎其微。
太医私底下跟淑妃盛明玉还有宰相晏殊他们叹气:“陛下这身子骨啊,是累出来的老底子,加上这回风寒太凶,勾起了旧病根儿…急不得,只能静养,千万千万不能再劳心费神了!”
话没说透,但那意思谁都明白:情况不妙,很凶险!
盛明玉的心像被冰水泡着,又冷又痛。她日夜守在龙床边,亲自喂药擦汗,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皇帝醒着的时候,她强撑着笑脸,哄他说“朝中没事,孩子们都好”。
只有等他昏睡过去,她才敢露出满脸的疲惫和害怕,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一遍遍求菩萨保佑。
皇后曹丹姝住的坤宁殿,还是冷冷清清像个冰窖。可宫外头的曹家,却开始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了。趁着天黑,几顶不起眼的小轿子,悄悄溜进了曹府的后门。
暖和的屋子里,炭火烧得旺,却压不住某些人心里头的算计和躁动。
曹皇后的老爹,退休的老国丈曹佾坐在主位,头发胡子都白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利。下面坐着几个跟着曹家混的旧部,还有曹皇后的亲兄弟。
“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官家这回…怕是真不行了。” 一个人压低声音,话里话外有点试探,还有点藏不住的兴奋。
“哼!都怪那个盛淑妃,霸着皇帝!现在报应来了吧?皇帝要是有个万一,她和她生的那两个崽子…” 另一个愤愤不平地接话,被曹佾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立马闭嘴。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曹佾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压人的气势,“皇帝还在呢!轮得到你们嚼皇子的舌根?”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人,浑浊的老眼里闪着精光,“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大皇子年纪太小,万一官家…主弱臣疑,那时候就得靠德高望重、忠心耿耿的老臣出来主持大局,稳住江山!”
他没点名这“德高望重”的老臣是谁,但大伙儿心里都门儿清。
曹佾慢悠悠喝了口茶:“皇后娘娘虽然住在深宫,不理事了,可她毕竟是正宫皇后!眼下是多事之秋,咱们当臣子的,更要夹紧尾巴做人,为皇帝分忧,替国家着想。
前朝有晏相公、范相公他们操心,你们别瞎掺和,就…好好看着,等机会!” 这话听着是让大家安分,实际是让他们按兵不动,等皇帝不行了再动手。
屋子里烛光晃晃悠悠,照着各怀鬼胎的脸。一股子阴冷的风,就在这汴京城的冬夜里,悄悄刮了起来,目标直指病床上的皇帝、年幼的皇子赵昕,还有风头正盛的庆寿宫盛淑妃母子三人。
皇帝病得厉害,庆寿宫的气氛像结了冰。大皇子赵昕懂事,被太傅和娘亲要求专心读书,少去打扰父皇。
他把担心藏起来,读书更用功了,好像这样就能帮父皇分担一点。
刚被封为“昭阳公主”的赵媛,日子可就难熬了。父皇病着,娘亲整天愁眉苦脸,连她最喜欢的表嫂张桂芬都很少进宫来陪她玩了(盛明玉不想让她沾上这压抑)。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撒欢跑去骑马,更不能在院子里“嘿哈嘿哈”地练武,怕吵着父皇。每天除了远远地给父皇请个安,就被关在偏殿里,跟着嬷嬷学规矩、写字念书。
这天下午,赵媛对着描红本子,小嘴撅得能挂油瓶。那些横竖撇捺的字,在她眼里就是一道道栅栏!
她心烦意乱地划拉了几笔,墨团糊了一大片,气得把笔一扔。旁边教规矩的嬷嬷脸一板,正要训她。
“哈哈哈!快堆这边!”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笑闹声。
赵媛立马来了精神,跑到窗边,偷偷推开一条缝往外瞧。
不远处的梅花林旁边,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官家小孩,正由宫女太监看着堆雪人、打雪仗,玩得可开心了!其中一个穿宝蓝色漂亮衣服的小男孩,站得笔直,特别有规矩,正是宫宴上见过的晏相公家的小孙子,晏几道。
他没跟其他小孩一起疯跑,站在旁边像个“小监工”,指挥两个小厮怎么把雪人的脑袋拍得更圆。
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赵媛差点笑出声,又觉得有点眼熟——嗯,有点像她哥哥赵昕念书时的样子!
赵媛看得太专心,晏几道好像感觉到了,一抬头,正好对上窗缝后面那双又大又亮、带着好奇和一点小孤单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认出这是新封的昭阳公主,小脸“唰”地红了,赶紧站得更直,对着窗户的方向,认认真真作了个揖。
赵媛没想到被发现了,吓了一跳,“啪”地关上窗户缩回头,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窗外的笑声还在继续,她却没了偷看的兴致,坐回书桌前,看着那团糊掉的墨,第一次觉得,这皇宫里的冬天,又冷又长,安静得让人发慌。
皇帝病重的风声,盛家自然也听到了。盛纮在朝为官,又常去庆寿宫,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既担心皇帝,更担心宫里头孤立无援的妹妹和两个外甥。盛老太太更是天天吃斋念佛,眉头就没松开过。
“母亲,这样下去不行啊。” 沈淑兰忧心忡忡地对老太太说,“娘娘在宫里,一个人要照顾官家,要护着大皇子和公主,还得提防…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咱们盛家,总得想想办法,哪怕派个贴心的人进去,给娘娘搭把手、说说话,让她松快松快心也好啊!”
老太太捻着佛珠,想了又想,目光落在了安静坐在一旁绣花的明兰身上。明兰已经嫁给了宁远侯顾廷烨,是侯府夫人了。
她出落得越发端庄大方,眉眼沉静,温柔里透着坚韧,规矩礼数样样周全,心思更是玲珑剔透。
“明丫头,” 老太太慢慢开口,“你收拾一下,明天跟你父亲递牌子进宫,去庆寿宫…陪陪你姑姑,也看看昕哥儿和昭阳公主。”
明兰抬起清澈的眼睛,立刻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姑姑现在最需要的,可能不是补品,而是一个信得过、能贴心说话、关键时刻或许还能帮点忙的自己人。
她放下绣活,起身郑重应道:“是,祖母。明兰明白,一定好好陪姑姑说话,照顾好表弟表妹。”
第二天,盛明玉听说哥哥带着明兰来了,憔悴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真心的笑容。她打起精神,在偏殿见了他们。
“明兰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明兰声音清亮,行礼一丝不苟,落落大方。
“好孩子,快起来!” 盛明玉亲自扶起她,拉着她的手仔细看。几年不见,当年那个安静的小姑娘,如今已是沉稳的侯府夫人,眉眼神色间那份通透沉稳,像极了盛家老太太。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她连声说着,眼圈忍不住红了。在这又冷又怕的时候,看到娘家的亲侄女,就像看见了一小团暖烘烘的火。
盛纮隔着帘子问候了几句皇帝的情况,留下些东西,就知趣地告退了,把空间留给她们姑侄俩。
明兰一来,庆寿宫里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好像被悄悄吹散了一点点。她不多问宫里的事,就是安安静静地陪着盛明玉,适时递上一杯温水,或者说说盛家的小趣事,特别是小弟长榕那些童言童语,总能逗得盛明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会儿。
对赵昕,明兰就像个温和又聪明的姐姐。她学问很好,赵昕读书碰到难题,她总能轻轻一点,用容易懂的话讲明白,让赵昕豁然开朗。赵昕很快喜欢上了这位沉静又聪慧的表姐。
最让盛明玉意外和高兴的,是明兰对赵媛的影响。赵媛一开始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姐”有点好奇,也有点生疏。
明兰没拿规矩去压她,反而在她闷闷不乐时,会温和地说:“公主描红累了吧?要不要跟我去小厨房瞧瞧?听说今天有新鲜牛乳,咱们试试做个小点心?” 或者,“外面红梅开得真好,我陪公主去剪几枝回来插瓶,好不好?”
她总能找到一些既安静又有趣的事情,转移赵媛的注意力。赵媛慢慢喜欢上了这个说话温柔、总能想到好玩点子的表姐。偏殿里,偶尔也能听到赵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小兴奋的说话声了。
盛明玉看着明兰不动声色地安抚着两个孩子,心里百感交集。
这个侄女,就像寒冬里悄悄绽放的一株兰草,给冰冷的庆寿宫带来了一份无声的支撑和暖意。她紧紧握着明兰的手,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明兰,你来了,姑姑这心里头…踏实多了。”
窗外,寒风卷着雪花,拍打着窗户。庆寿宫里,药味混合着一点暖意,沉重的气氛因为明兰的到来,透进了一丝光亮。
可是,风雪压着树枝,暗香浮动的背后,宫墙外面那些算计的寒流,可一点都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