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的温馨余韵尚未散去,执刃殿的书房内却已冰封万里。那张浸染血污、揭示“月蚀”阴谋的皮纸虽已化为灰烬,但其上那滴血的弯月标记和“魍”的蛇形印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宫尚角的心头。
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冻结了空气,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面前肃立的宫远徵、宫商紫以及闻讯赶来的宫子羽和云为衫。
沈明玉抱着被惊醒后有些不安的宫皎月站在内室门边,脸色凝重。
“魍……” 宫尚角的声音低沉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蕴含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暴怒,“他敢将皎月视为猎物,视为扰乱宫门、图谋流火的棋子……很好。”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虚空:“他以为藏身暗处,便能高枕无忧?我要让他知道,动我宫尚角的逆鳞,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宫子羽眉头紧锁:“哥,那‘魍’是无锋最高层之一,行踪诡秘,实力深不可测,我们……”
“深不可测?” 宫尚角冷冷打断,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那便将他从神坛上拖下来,碾碎在尘埃里!
他藏得再深,也必有巢穴,必有爪牙!既然他送了这份‘大礼’,我便顺着这条线,亲自去‘道谢’!”
他转向侍卫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将‘魍’的印记拓印下来。动用宫门所有暗桩,联络沈家遍布天下的耳目,悬赏万金!
我要在十二个时辰内,知道‘魍’最有可能藏身的三个地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是!” 侍卫长凛然领命,迅速退下。
宫尚角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远徵,你坐镇宫门,调配徵宫所有毒药解药,确保宫门内部固若金汤,尤其是执刃殿和羽宫!皎月若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宫远徵挺直脊背,眼神冰冷而坚定:“哥放心!有我在,谁也动不了小月亮一根头发!”
“商紫,” 宫尚角看向堂妹,“将你压箱底的所有大威力、针对顶尖高手的机关暗器准备好。这次,我要让‘魍’的老巢,变成他的葬身之地!”
宫商紫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芒,用力点头:“明白!保证让他尝尝什么叫‘天罗地网’!”
“子羽,” 宫尚角最后看向弟弟,“宫门内部防务,交给你。开启所有防御机关,加强巡逻,许进不许出!任何人,任何理由,擅闯或擅离者,格杀勿论!”
宫子羽感受到兄长话语中的决绝与杀意,郑重点头:“哥,你放心去!家里交给我!”
云为衫默默握紧了宫子羽的手,眼中也充满了坚定。
沈明玉抱着女儿走上前,将一枚温润的玉符塞进宫尚角手中,那是沈家调动顶级资源的信物:“夫君,一切小心。我和皎月,等你回来。”
宫尚角接过玉符,深深看了妻子和襁褓中懵懂的女儿一眼,那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深的温柔与眷恋。
他俯身,在沈明玉额头印下一吻,又极其轻柔地吻了吻女儿的脸颊。
“等我。” 他低语,随即转身,玄色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大步流星地踏出执刃殿。背影挺拔如孤峰,带着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气。
宫门的力量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沈家庞大的情报网展现出惊人的效率,不到十个时辰,三处“魍”最有可能藏身的隐秘据点便被锁定!
宫尚角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其中情报最详尽、守卫最森严的一处——位于旧尘山脉深处一处断崖绝壁之上的古老石堡。据传,此地曾是前朝遗族的避世之所,易守难攻,机关重重。
子夜时分,断崖之下,寒风凛冽。
宫尚角一身玄黑劲装,如同融入夜色的修罗。他身后,是宫门最精锐的“玄刃”小队,以及带着沉重机关箱的宫商紫。所有人的气息都收敛到极致,唯有冰冷的杀意在无声弥漫。
“上!” 宫尚角一声令下,身影率先如同鬼魅般沿着陡峭的崖壁向上攀援,动作迅捷如猿,无声无息。玄刃小队紧随其后。
石堡的守卫极其森严,暗哨遍布。然而,在宫商紫提前布置的、如同活物般的微型探查机关“萤火”的指引下,所有暗哨的位置都被精准标记。
“咻咻咻——!”
淬了剧毒的无声弩箭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没入暗哨的咽喉。尸体被迅速拖入阴影。
靠近石堡厚重的大门时,宫商紫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退后!” 她迅速打开机关箱,取出一枚拳头大小、布满复杂纹路的金属球,猛地按在门轴连接处!
“咔哒…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金属球表面纹路亮起幽蓝的光芒,瞬间瓦解了门内复杂的锁芯结构!
“破!” 宫商紫低喝一声,一掌拍在门上!
“轰!” 看似坚不可摧的厚重石门,竟应声向内洞开!
“杀——!” 宫尚角长剑出鞘,身先士卒冲入!剑光如冷月倾泻,瞬间将门后几名反应不及的无锋杀手斩成两段!玄刃小队如同黑色洪流涌入,与闻讯赶来的无锋精锐杀作一团!
石堡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无锋杀手悍不畏死,实力不俗,但在宫尚角这柄绝世寒锋面前,依旧如同螳臂当车!他的剑法已臻化境,每一剑都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快、狠、准!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纷飞,竟无一合之将!
宫商紫则如同最致命的辅助,她身影灵动,穿梭在战场边缘。
手中机匣不断射出各种刁钻的暗器:穿透力极强的“破甲锥”,炸开后释放麻痹烟雾的“惊雷子”,专破护体罡气的“透骨钉”……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瓦解敌人的抵抗,为玄刃小队创造绝杀机会。
战斗激烈而残酷。石堡深处不断有更强的无锋高手涌出,其中甚至有两人气息阴冷诡谲,招式歹毒,显然是“魍”的心腹。
“宫尚角!你找死!” 一名心腹怒吼着扑来,手中淬毒短刃直刺他后心。
宫尚角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剑光如同羚羊挂角,精准地划过对方手腕!短刃脱手,紧接着剑锋回旋,寒光一闪,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另一名心腹见状,眼中闪过惊骇,竟转身欲逃向石堡深处!
“想走?” 宫尚角眼神一厉,身影如电射出!长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
“噗嗤!” 剑尖从后心透入,前胸穿出!那名心腹踉跄几步,轰然倒地。
一路杀伐,势如破竹。宫尚角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杀神,带着玄刃小队和宫商紫,终于杀到了石堡最核心的殿堂。
殿堂内陈设奢华,却空无一人。正中的黑玉王座上,只留下一件折叠整齐的、绣着扭曲蛇形印记的玄色斗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腥甜味的奇异熏香。
宫尚角眼神冰冷地扫视四周。侍卫迅速搜查,很快在玉座下方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内空空如也,只在角落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与熏香相似的腥甜气息。
“是‘魍’的‘蛇涎香’!他刚走不久!” 宫商紫嗅了嗅,脸色微变。
宫尚角走到王座前,拿起那件斗篷。斗篷入手冰凉丝滑,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他手指用力,斗篷瞬间被雄浑的内力震成碎片!
“清理战场!所有尸体补刀,确保无活口!此地所有物品,尤其是书籍信笺,全部带走!” 宫尚角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虽然没能亲手斩杀“魍”,但摧毁了他一个重要的巢穴,斩断了他不少臂膀,已是重创。
他目光落在那点残留的暗红色粉末上,眼神幽深如寒潭。蛇涎香……后山雪长老曾提及过,此香与一种早已失传的、能短暂激发潜能却损耗根基的邪门功法有关。“魍”在此时使用此香脱身,是强弩之末,还是另有所图?
“哥,这里有个暗门通道,通往山腹,痕迹很新,他应该就是从这跑的!” 一名玄刃队员在殿堂角落发现端倪。
宫尚角走到暗门前,看着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没有追击。穷寇莫追,尤其对方是狡诈如狐的“魍”。他此行的首要目标已经达成——重创其势力,震慑其心神,更重要的是,向整个无锋宣告:动宫皎月者,必付出血的代价!
“封闭通道,撤离。” 宫尚角下令,最后看了一眼那空荡的王座,转身大步离去。
当宫尚角带着一身肃杀血气回到执刃殿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清冷的月光与初生的晨光交织,洒在他身上。
沈明玉抱着刚睡醒的宫皎月迎了上来。看到丈夫安然无恙,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宫皎月似乎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
宫尚角身上的杀意瞬间收敛。他接过女儿,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顶。那冰冷坚硬的心,在接触到女儿温软身躯的瞬间,被暖意填满。
“解决了?” 沈明玉轻声问。
“巢穴已毁,爪牙尽除。” 宫尚角声音低沉,“‘魍’跑了。”
沈明玉心中一凛,但看到丈夫眼中那沉静如渊的杀意,便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宫尚角抱着女儿,走到窗边。晨光熹微,映照着女儿纯净无邪的睡颜。他低头,在女儿额上印下深深一吻。
“皎月,爹回来了。” 他低语,“那些想伤害你的影子,爹会一个个揪出来,碾碎。这轮明月,无人可蚀。”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誓言。晨曦中,他抱着女儿的身影挺拔如山。昨夜的腥风血雨仿佛只是拂过山巅的寒风,无法撼动守护明月的磐石分毫。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魍”的脱逃意味着威胁并未根除,那滴血的弯月标记,如同悬在头顶的阴影,预示着未来的路,依旧荆棘密布。
但只要有这柄为守护而生的寒锋在,任何觊觎明月的黑暗,终将被斩碎于清辉之下。